郭澄
几年前,便有同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你写了咱村《刘胡兰女子打井排》的坚韧、《家戏》的温情那么多篇章,怎么就不见你动笔写写咱们1976届的同学会呢?”我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暗想:“咱们这同学会,普普通通,有啥好写的?”然而,岁月如梭,年岁渐长,经历了一桩桩、一件件生活的变迁与人生的起伏,想要提笔记录下我们这个同学会的念头,竟悄然在心底生根发芽。尤其是看到那些曾经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同学们,如今已步入领取养老金的行列,为儿女操办了婚事,为父母送了终,甚至有的突然间病倒离世,这份想要记录的冲动便愈发不可收拾。
前阵子,我在简书上定下了题目,却迟迟不知如何下笔。不是因为缺乏素材,恰恰相反,是因为人和事太多,每一件都平凡得如同日常琐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都是生活中最真实、最温暖的片段。同学会,就像是一条轻轻一推便摇摇晃晃的摇篮,在那不起眼的卯榫间,加入一片薄薄的木楔,便能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与惬意。这片看似微不足道的木楔,正是我们之间那份纯粹而深厚的友情。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写吧,就从我们同学会成立的那一天开始,慢慢梳理,细细道来。
首次聚会合影
清平葬父求帮忙
同学相聚初成型
1999 年 9 月中旬,一场沉重的变故降临到老同学杨清平家中——他的父亲因病溘然长逝。
杨清平,1976 年自村七年制学校毕业后,便进入万荣中学,后又凭借高考的优异成绩,升入某无线电专科学校。毕业后,他被分配至运城无线电厂工作,自此与村里同学断了联系,多年未曾谋面。其弟杨益平在县法院任职,工作繁忙,且年少时总觉得红白喜事离自己尚远,对“人门差事”这类人情往来概念淡薄。
杨家位于经济一条街,即如今聚香园饭店以北约二三十米靠西之处。按照当时人抬棺材的习俗,需从家中抬至村中心“庙下”(哈音)举行仪式,再抬往下葬地,全程五六公里以上。然而,以他兄弟俩在村里的行事基础,再加上村里“红事要请,白事要到”的习俗,能来帮忙抬棺的人恐怕寥寥无几,想要顺利抵达下葬之地,困难重重。
我与清平同龄,虽学习上不及他,但儿时情谊深厚。六七年级时,我和清平、畅泽,共同编排了一个批判孔老二的节目。彼时,老师特邀村里文化底蕴深厚、心灵手巧的畅贯一老先生,为我们制作春秋时期的官帽子。节目中,清平和畅泽分别扮演刘少奇、林彪,我则饰演孔老二,在学校里着实热闹了一阵。后来,我还在他家北窑住过一段时间,白天共同学习的时间不多,但晚上一同玩耍、去外村看电影看戏的时光却不少。初到万荣中学读书时,我和清平同在黄安毅老师任班主任的原体育特长班 58 班,且缘分奇妙地成为同桌。没过多久,高考恢复,分班时他升入甲班,我则归入乙班。
多年后,清平在运城无线电厂工作,我在县电影公司上班,期间见过面、通过信。再后来,他毅然下岗自谋职业,奔赴外地。偶尔听闻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此后便再无联系。但儿时那份纯真的发小之情,始终深埋心底。
此次父亲离世,清平首先联系到我,商议出殡事宜。我当即提议请老同学们帮忙抬棺,可他面露难色,称自己多年不在家,与同学们既不相识也无联系,不知如何通知。我宽慰他道:“你不认识同学们,不意味着同学们不认识你呀。一个居民组(原生产队)通知一人,再由他通知本队同学,估计问题不大。”
就在这时,与清平家一路之隔的畅建泽同学也加入进来。他思路清晰,热心肠,积极主动地出谋划策。一场因葬父而起的同学相聚,就此初现雏形。
在他的鼎力相助下,通知同学们前来相助的消息迅速传开。葬礼当日,村里的同学们几乎倾巢而出。远在侯马上班的同学畅瑞麟和河津铝厂的畅卫民、畅忠民等放下手中事务,齐聚一堂共襄助葬之事。自1976年挥别校园,至1999年重逢,已然二十三载春秋更迭。昔日的青葱少年,如今皆已为人父母,年近不惑。然而,儿时那份纯真的情谊与嬉戏的天性,在这一刻悄然复苏。
特别是几位嫁在本村的女同学陈桂英、陈亲贤、畅淑连、畅伟贤、赵月竹等也闻讯而至,再加上带着她的民乐队的畅金芳。许多同学将积压数十年的“心里话”“痴怂话”“淡水话”,在这一天里对女同学是口无遮拦一倾而泄,远远超过了七年的同学生涯。男同学们相聚,无论身份贵贱、财富多寡,皆以真心相待,嬉笑打闹间尽显亲密无间。依旧是那般无拘无束,依旧是那般天真烂漫,依旧直呼其名,依旧将儿时的外号响亮地喊出。
我抵达时,大部分同学已聚集在畅建泽家中。正欲进门,一位挚友悄声告知:“里面的同学们正等着‘敲’你们“干事人”一笔呢,每人十块钱!”我淡然一笑,大步跨入屋内。果然,一群老同学嬉笑着向我索要“过路费”。我灵机一动,提议道:“咱们几十年才聚一次,何不我出钱请个摄影师,给大家留个合影作为纪念?”此言一出,同学们纷纷响应。
在几十位年近四十的同学齐心协力下,清平父亲的棺椁被顺利运送十余里路程,并安然下葬。宴席过后,我请来的摄影师准时到达。拍照前,同学们提议说几句心里话,其中一人感慨道:“步入中年,红白喜事在所难免,咱们这种互帮互助的情谊,应当延续下去……”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并推举畅建泽为会长,每个居民组选出一位小组长,以便日后联络。无论谁家有事,先通知会长,再由会长通知各组长,最后通知到每位同学。就这样,太贾村一九七六届同学会应运而生。
由于此次活动组织得当,杨清平同学深受感动,主动承担了拍照的全部费用。这份情谊,如同那日的合影,永远定格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2006年后土祠祭拜合影
合情合理订章程
能者奉献搞年聚
上世纪九十年代,“同乡会”“战友会”“同学会”等组织如繁星般涌现。我们效仿其形,更求其神,精心订立章程,为团队发展筑牢根基。
临2000年春节,畅建泽同学发起倡议,与畅瑞麟、畅金龙、陈俊生等同学围坐商议。众人去芜存菁,拟定三条章程:其一,子女婚嫁时,众人齐心助事,礼金不得少于五十元(仅限一份),上不封顶;其二,老人辞世时,礼金多少不限随心而赠,但人必亲临;其三,每年春节相聚一次,费用由在外工作、条件优渥者承担,可独力亦可联合。章程简洁实用,未设会费等繁文缛节。随后,经畅建泽会长提议,由新任村会计陈俊生负责春节聚会,时间定于正月十一。
自此,每年正月十一的聚会成为不可动摇的约定。在外工作的畅金龙、畅瑞麟、陈宏达、畅为民、畅忠民、陈成民,在永济工作的畅庚彦等同学,均慷慨解囊;村里的畅建泽会长更是当仁不让;时任村委副主任的陈俊岭;开饭店、办企业、开肉店的畅英俊、畅国治、陈玉龙等踊跃参加;全县建筑业的领军人物畅水盛,不仅独自承担过一次费用,更在资金短缺时毫不犹豫地补足差额,倾情奉献。
最令人动容的是畅孝忠的父母。组织成立之初,孝忠尚在霍州煤矿工作,因交通、通讯及事务繁忙,难以按时归家参与。但无论同学家的红白喜事,还是正月十一的聚会,其父母均分别代表他前来。这既是老一辈对组织的认可,也是对同学间互帮互助精神的渴望。直至两位老人相继离世,孝忠同学退休后,才正式融入这个团队。
2006年,我们这届同学大多步入45岁本命年。村里已举办过数届36岁本命年祭拜,以求护佑自身与家人。此时,有同学提议我们可否也搞一次45岁祭拜。然而,众人年龄参差不齐,此举恐致团队分裂。经协商,决定改为后土祠一游,无论长幼,均可祈求后土圣母保佑平安吉祥。然费用之事,总需妥善解决,断不可再让管饭之人独自承担。畅建泽、畅金龙、畅瑞麟三位同学略一思忖,便齐声道:“水盛来掏!”
当夜,几人便匆匆赶往水盛家中。未费多少周折,一切便已商议停当。
正月十一清晨,客车如约而至,载着满怀期待的同学们驶向后土祠。有人手持香火,虔诚祈愿;有人献上祭品,以表心意;有人漫步游览,领略古祠韵味;有人举起相机,定格美好瞬间。约莫两个小时后,活动圆满收尾,众人齐聚大门前,以一张合影为这次相聚留下永恒的印记。随后,众人欢声笑语地打道回府,共赴一场饭香酒醇的盛宴。
在畅建泽会长的精心操持下,每年正月十一的相聚都如期举行,从未因资金短缺而中断。即便这个年龄段恰逢红白喜事频发,一年之中难免多次相聚,但唯有此事,无需为琐事操心,不必为事务奔波,更不必为责任烦扰。因此,每年正月十一的相聚成了同学们心中最畅快、最惬意、最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
1976年初中毕业合影
互帮互助同学心
你喜他乐发小情
在畅建泽会长为核心的团队带领下,同学会形成了独特的运转机制。无论是红白喜事还是每年正月十一的聚会,皆能运转如仪。反观村里后来效仿的几届小同学聚会,皆如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这既暴露出小团体意识过强的弊端,更折射出组织者责任心与奉献精神的缺失。
同村同巷的成长背景,并未消弭个体间的差异。家庭境况与性格特质,天然地划分出亲密与疏远的界限。聚会时自然形成的同行同桌,礼金簿上清晰可见的厚薄之分,都是人性真实的写照。但作为组织者的畅建泽等人,始终恪守着超越私情的准则——但闻同学有事,必抛开自家营生,全程操持而无怨言。畅瑞麟、畅涛等同学常年担任礼房先生,面对账目差错时,宁可自掏腰包补缺,也绝不敷衍塞责。某次发现几十元差额,我劝说“差得不多,我来解释”,他们却正色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自己疏忽,当自承担。”
哪年,畅泽同学的母亲,因年老体弱病逝。当时,正值连阴雨天。出殡当天,更是大雨滂沱。那时,下葬填墓还未使用铲车,全凭亲朋好友一铣一铣填埋。会长要求,男同学们身披雨披,用细绳子把鞋和脚绑起来,全部到地里填墓。虽然道路泥泞,进了地里一踩一个泥坑举步维艰;一铣铲下去全是泥,但在众乡亲和同学们的帮助下,还是安全顺利地让老人入土为安了。
2025年4月24日,畅立红同学突发疾病离世,其家人恰在平遥旅游。闻讯后,同学们立即放下手头事务赶来。结拜兄弟畅瑞麟更显担当,面对二十余年未住、杂草丛生的老宅,强忍悲痛带领众人清理。畅丕奎、畅同文二位同学随后赶到。手脚麻利地将屋内闲置的杂物一一搬出,复以清水细细洒遍屋内每一寸角落。寻出那把陈年扫帚,于尘土飞扬间奋力清扫,仿佛在与岁月的积尘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随后,端来一盆清水,手持抹布,将旧家具上的浮尘逐一拭去,还其本真之色。一个多钟头过去,原本破败不堪、杂草丛生、尘土飞扬的农家旧院,渐渐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此时,该为躺在旧床板上的畅立红同学换上寿衣了。若再拖延,身子僵硬,便难以料理。换衣前,需先为其理发。电话联系专业理发师,却被告知他惧怕死人,无论报酬几何,皆不愿接此活计。时间紧迫,刻不容缓!畅同文同学挺身而出:“我家有电推子,我来!”
不一会儿,电推子便被取来。在畅建泽、畅瑞麟、陈晋明、陈喜庆等同学的协助下,畅同文同学含泪动手,边理发边诉说,顺利完成了理发与剃须。本欲寻巷中老者为其穿寿衣,奈何时间紧迫,且对巷中情况不甚熟悉,只得依循风俗,用剪刀剪开衣裤,将白酒喷洒于其脸庞与身躯之上,以作清洗。
此时,一个意外状况出现——因生理反应,其臀部有些许排泄物。畅建泽同学毫不犹豫,拿起破衣便为其擦拭干净。十多分钟后,畅立红同学已身着洁净寿衣,安详如睡。
这便是发小之谊、同学之情,心亲无惧,真情流露,感人至深!
大团队如舟,载着众人前行;小团体似桨,各有其用力方向。但真正能让这艘船破浪前行的,永远是那些甘愿俯身做桨的人。他们用行动诠释着:同学情谊不在平日欢聚的热闹,而在危难时刻的挺身而出。
村巷里的烟火气,总在各色忙碌中升腾。有人守着水龙头听声辨位,有人握着方向盘穿街走巷,泥瓦匠的瓦刀与杀猪刀交替着寒光,三轮车的轰鸣与酒桌上的喧闹此起彼伏。正如老话所言“长短棍都有用”,这方天地里,每个角色都自成风景。
陈三明同学在村里管自来水,我前年和去年在家盖房子。只要自来水出了问题,一个电话,他很快赶过来;你县城人熟,他会泥瓦之活;你有家用小车,他有三轮蹦蹦;你爱喝酒打牌,他喜田间劳作;各有所爱取长补短。街上门面房几块地板砖坏了,请专人修理?活太小!自己修理?没技术!给畅开芳同学打个电话,一两天就抽出时间,不到一小时,问题解决了;多年前,一个亲戚要去长治,把她送到汽车站,发现陈智英同学是司机,他问:去哪里啦?我说:她去长治!他说:让她上!我说:车票多钱?他说:你别管啦!
畅金龙同学热心肠,他和陈桂英同学夫唱妇随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是这个团队中的一对模范夫妻。无论谁家有事,夫妻同来助兴帮忙。畅金龙同学在街上四通八达处处熟人。养老保险、公检法司、城建购房等等,只要招呼一声,就帮忙办理。爱面子、爱阔气、爱大方,自己暗中掏钱搭配不声不响,小团队吃饭,应该数他出钱拿酒最多。
2005年,陈俊生、畅立红同学,联合销售金小麦啤酒。由于品牌新、市场小,好长时间打不开销路,畅立红不堪重压,退出了合作,由陈俊生一个人承担起了风险。听着俊生同学诉说,看着积压的大量啤酒,想象着他们承担的金融风险。畅金龙、畅水盛、畅瑞麟等同学急中生智,三天两头带着我们几个爱喝酒的同学,或自己的亲朋好友。街上几大饭店一个一个跑,进门就点“金小麦”啤酒。老板说,没货!转身就走。老板伸臂一挡,急忙问道,哪里有货?我们马上取!这才慢慢坐下,拿出电话号码交给老板,不一会货便送来。经过半年多的操作,金小麦啤酒终于在县城打开了销路,陈俊生同学“红火”了好几年,真金白银赚了一把。
畅瑞麟同学重情重义,常爱操心管事。他人小辈大,虽然给本家同龄人拿事管厂。可从不因辈份大,颐指气使盛气凌人,总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小学时,和畅立红同学接拜为兄弟,他没因地位差异而变心。对这个同学、干弟弟,该批就批,能帮就帮,四十五年感情不变。弟弟突然离世,他强忍悲伤操心下苦,出殡时让上班的儿子请假回村,戴孝送干叔一场。曾经在校时,结拜为干亲的很多。现在还有这样情感的可有几个?
陈晋明同学杀猪宰羊最拿手,喝酒吃肉每天有。前几年春节,县上为了平衡物价,在县城几个广场销售平价猪肉。我拿上票前去购买,他见到我后使个眼色,我便自动靠后站队,等到轮上我,正好是瘦肉较多的后腿。想要一些排骨肉,他说:等电话!虽然只提供了个前后顺序,但效果大不相同,这就是同村同学之情呀!不过他和陈理随同学、畅同文同学等几个好酒之徒开喝时,就“无情无义”了……
畅定民同学有个大蹦蹦车,穿个蓝色大褂,东奔西跑,专门给人拉垃圾、拉废品,搬家拉家具挣几个辛苦钱。前两年我在村里盖房子,不断产生建筑垃圾。一看到影响施工或路人行走,一个电话他就来了。当然了,下苦钱从他口中出,不管多少活完就清,从不拖欠。有人说,老同学还挣你钱?我答:谁来干活不挣钱?为什么不让我老同学挣几个?这是他的生活来源呀!
这些琐碎的日常,像村口老井里的水,看着浑浊,舀起来却清冽甘甜。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有年复一年的相互搭手。正如《诗经》所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太贾村的情谊,就藏在这你来我往的烟火里。
村委几次换届,陈俊岭、陈喜庆同学参选副主任的消息传来。会长刚在群里发声,四五十个同学便自发行动起来,连带各自的亲友圈,票数如潮水般汇聚。最终顺利当选,这既是民心所向,更藏着同学间那份不言而喻的默契。
陈全喜、陈青云和畅国治三位同学相聚时,总爱用父辈名字编些俏皮话。那些只有自己才懂的“暗语”,在旁人听来如天书,于他们却是重返少年时光的钥匙。这种旁人无法介入的嬉闹,恰是同学情最本真的模样。
县城与太贾村虽仅两公里,生活理念却判若云泥。坐办公室的旱涝保收,下苦力的靠天吃饭,种地的要防市场波动。但同学情谊如桥梁,让两种人生轨迹逐渐相融:需要服务时优先找同学,有活计时也想着拉兄弟一把。这种相互扶持,比任何慈善都来得温暖实在。
这些琐碎往事,既无惊天动地之举,亦缺荡气回肠之姿。但正是这些如木楔般稳固的情谊,如润滑油般顺畅的相处,让太贾七六届同学这台机器,二十余年来始终运转如新。每个名字背后,都藏着让岁月温柔的力量。
畅刚同学回家探亲合影
会长公平正义主事
同学遵规守纪帮忙
组织之魂在于同频共振,亦在于异质互补。我们这群人,在磨合与包容中携手走过二十多载春秋,而维系这份情谊的纽带,正是那位以公正为尺的领航者——畅建泽会长。
真正的管理者,须以赤子之心为舟,以奉献精神为桨。他不必是八面玲珑的交际家,却必须是是非分明的掌舵人。当权力的光环与金钱的诱惑皆成浮云,这位会长用行动诠释了何为“大公至正”:不因亲疏改规矩,不为情面废原则,就像商鞅立木时那般决绝——规则面前,人人平等。
彼时他身兼数职,既要催收农信贷款,又要处理村务琐事。在固定电话尚未普及的年代,他的手机成了全村的“热线”。无论寒暑昼夜,只要同学有求,他必准时传讯,从未延误半分。礼房执事这般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与畅瑞麟、畅涛等同学一干就是数年,倒贴车马费不说,还常因调度失当遭人埋怨。可但凡组织需要,他们总是二话不说披挂上阵。
真正的担当,往往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抉择里。某年正月出游,有同学擅自邀约外友同乘,致使数位同窗无座可栖。会长登车巡视,目光扫过满座老友,又瞥向车下尴尬的同学——皆是乡里乡亲,动辄得罪。他却眯起小眼,咧开大嘴,一声断喝如金石交鸣:“外人全部下车!否则此车不发”!众人面面相觑间,几个外人悻悻退去。这番看似不近人情的举动,实则暗藏深意:超载罚款事小,同学情分事大。他宁当“恶人”,也不愿见任何一位同窗受委屈。
《论语》有云:“政者也”。畅建泽以行动证明,真正的领导者从不需要讨好所有人。他像一柄锋利的尺,量出的是组织的底线;又似一团温暖的火,烘热的是集体的温度。二十多载风雨兼程,这份“对事不对人”的纯粹,恰是组织历久弥新的秘诀。
秉持“对事不对人,过眼即云烟”的处世之道,在二十年光阴里凝结出超越血缘的羁绊。古人云“独木不成林”,畅建泽会长虽以赤诚之心扛起大梁,但若无众人托举,亦难成今日之气象。
与那些架构森严、分工明晰的团体不同,这里没有副会长、秘书长的头衔堆砌。会长独挑大梁,众人或献策或出力或奔走斡旋,宛如星子环绕明月。自1999年至2021年,每年正月十一的聚会从未断绝,这方桌席间流转的不仅是佳肴美馔,更是同窗情谊的薪火相传——有人主动设宴,有人受托张罗,更有会长三顾茅庐请人坐东。当思想工作需要疏通时,畅金龙、畅瑞麟、陈喜庆、畅水盛等人便化作润物无声的春雨,以温言软语化解心结。犹记2006年增设后土祠之行,众人连夜聚首畅水盛家中,既免坐东者破费,又成全了雅集,此等智慧恰似《孙子兵法》所言"不战而屈人之兵"。
红白之事最见人心。白事幛子原是门面所在,然无会费支撑,资金从何而来?畅建泽首开先河,畅金龙、畅瑞麟、陈喜庆、陈三明等人紧随其后,轮流出资却绝口不提,仿佛钱财不过是流水过手。这般“事了拂衣去”的洒脱,倒让我想起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襟怀,只是此处忧的是同窗之难,乐的是集体之欢。
二十多年风雨同舟,没有金科玉律的约束,却自成一套默契的法则。正如《周易》所言“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这份情谊早已超越简单的组织架构,化作血脉里流淌的温暖。
曾经的宣传队表演后合影
当场变脸失色
过后烟消云散
民间俗语云:“箭头不快,努坏箭杆”,道破了一个真理——领航者的格局,往往决定着集体的航向。我们这支队伍,幸得畅建泽这般锐利的“箭头”,又有畅金龙、畅瑞麟等坚韧的“箭杆”,更赖全体同学如强弓般蓄势待发。二十多载春秋里,这支没有章程约束的队伍,却迸发出惊人的凝聚力。
畅建泽次子大婚时,场景颇能映照人心:烟酒炮仗自有人备齐,破损花池早有陈理随、畅同文悄悄修缮,议事饭钱四五桌有人认领。最妙是那位执意塞红包的同学,被畅建泽硬生生挡了回去——这份推让里,藏着比金钱更珍贵的情分。他并非富贾,不过是以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最炽热的赤诚。正如《诗经》所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般往来,岂是俗物可量?
队伍里不乏有趣的“矛盾”:“外挂”理事畅金龙好胜爱“面子”,“实际”理事畅瑞麟则处处精打细算。为畅建泽家的事,两人不知红过多少次脸,一个要体面,一个要节省,倒像说相声的搭档。更有跑腿同学被畅瑞麟瞪着眼训斥,可转眼又勾肩搭背去喝酒。这恰似苏轼笔下“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达——情谊在碰撞中愈发醇厚。
在河津铝厂供职的畅忠民、畅为民们,总在红白事时来回近百里回村。若实在脱不开身,必派代表或致电致歉,从无半分敷衍。轮值坐东时,无论对方是田垄农夫还是车间工人,皆一视同仁。这份纯粹,恰似陶渊明笔下“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淡泊。
佼佼者畅刚更见真章。这位1978年远赴新疆的才俊,虽与同学们多年未聚,听闻组织存在,立即出资设宴重叙旧情。其二伯出殡时,同学们更是倾力相助。这让人想起管仲所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而在这群人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另一种境界——情谊比仓廪更丰实。
二十多载风雨同舟,这支队伍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着:真正的凝聚力不在于规章森严,而在于将心比心;持久的向心力不源于利益捆绑,而出自本心相投。一篇几千字的小文,肯定是挂一漏万,正如黄河之水,看似浑浊,却能裹挟泥沙奔涌向前,终成浩荡之势。
2010年正月十一聚会合影
岁月悠悠
情义长长
欢聚时光里,畅建泽会长总是将我推至台前,让我这个常在众人面前“亮相”的人,代表他们向同学们献上新春的祝福,道几句吉祥如意的话语。起初,我总习惯以一句“吃好喝好,一醉方休”作为收尾,那份豪情与畅快,仿佛能驱散冬日的严寒。然而,自2018年前后起,这句话悄然变成了“能喝则喝,不劝为妙,健康至上”。皆因我们已步入花甲之年,体能与精力不再如昔,新陈代谢也渐渐放缓了脚步。许多同学身上,各种疾病悄然浮现,每次相聚,安全便成了最为挂心之事。为此,经过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与建议,最终决定将正月十一的大聚会,改为各自为战的小聚会,以免好心办坏事,落得个费力不讨好的结果。但同学们家中若逢红白喜事,行事的形式依旧如故,情谊不减。
偶尔间,我细细算来,自1999年9月我们那份深厚的情谊细密织就,至今已整整26载。这期间,我们同学中已有7位悄然离去,步入了另一个世界。加上之前那位早逝的同学(不计外村),他们竟恰好凑满了一桌,让人不禁感慨世事无常,生命脆弱。
在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每个人都在匆匆忙忙地走过自己的人生。或许你未曾察觉,会有人将你曾经的温暖与善意,永远铭记于心;或许你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他人心中一张珍贵的袖珍书签,静静地躺在那里,诉说着一段段难忘的往事。岁月悠长,情谊永恒,愿我们每个同学家庭和睦平平安安健康长寿;愿我们这份同学之情,在太贾村的历史长河里,能溅出一滴小小水花,留下一段触手可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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