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

        踏实地窝在这间几十平米的小窝里，常常严苛地跟困倦的双眼作斗争。明白这种蜗居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我却早已习惯并依恋这种餐厅――客厅――卧室三位一体的极其简单又稍有邋遢的生活，植根于农村人对城里人的生活习惯的偏见，我对新的生活渴望和理解已全然没有了当年的热度，尽管已为此追求过多年。我喜欢曾花了一百来块钱买来的硬板床，更喜欢从小阳台上看美丽操场的惬意。井底之蛙大概就是这个状态吧。

        就在前几天的一个雨夜，我环抱着一大箱沉重的日用品为了去迎合着孩子们要在新家留宿的愿望。两个房子之间不到十分钟的路，我走得异常沉重。自买房到装修完大概经历一整年的时间，不长，却也觉得恍若隔世。记不清在夕阳下看着楼体竣工时有怎样的的胸潮澎湃，数不尽长达四个多月的装修鏖战时的委屈无助，终难得匆匆贴对联放鞭炮时的心如止水。我在购买各种装修材料中，在与一拨又一拨的装修工人的交涉中，在成打的钞票的支出中，完成了被人们认为的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就在同龄人开始拥有第二套房的时候。一路走来，似乎拼尽了全副精力，也耗尽了所有的欣喜和希望。只是在家具搬进来的那天，我窝在沙发里安心地睡着了。

        大大的雨点打在我的发间，大步地走往有灯光的家里，路，潮湿而漆黑。此刻，我的公公也正走往人生的最后的一个家，他急切地想要回去以了断所有在人间的痛苦和牵挂，可是，纵使他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消磨掉全部的意志，上帝还是迟迟不带他走。人哪，盛年时，你踌躇满志为了在芸芸众生中安下属于自己的窝，希望在寒夜里能有一盏召唤自己温暖自己的灯，当气若游丝的那一天不期而至时，你却一心盼着油尽灯灭的那一瞬，全然顾不上所走过的这一糟，有几多的欢喜和辛酸苦辣。所有的朝思暮念到最后都能化作理所当然。

        小区的朦胧灯光在雨中闪烁，孩子们迎了上来叽叽喳喳诉说家里没有大人的空落，我忽然发现这样的夜色也是美的。秋色渐浓，同样烟雾迷蒙的夜晚，管不了明天是悲是喜，我会继续和孩子们在廉价的硬板床上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