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且美

是在图书馆前小花园遇见它的，一只白色的小狗。

我坐在一条长木椅上休息，刚坐下没多久，它就低着头，踏着落叶迈入我的视线。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它径直走到椅子底下，把身子缩成一团，趴下来休息。

我看见它低垂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像今天的天空。

好像被一种莫名的姿态和情绪击中，我决定和小家伙多呆一会。

它俯卧着，小脑袋耷拉在地上，时不时抖一抖或者打个激灵。在这样的天气里，它会不会冷呢？

有人走近的时候，它会一改颓靡的姿态，撑起前肢，抬起脑袋，左探探右探探，警觉而茫然的样子。

有一次，它注意到正在俯下头观察它的我。

在撞到我眼神的一瞬间它便扭过头去。那个时候它的眼神，像挨了谁的一巴掌，干涩又委屈。我的心在这一刻陡然下坠。扭过头，它俯下来，把脑袋埋进身子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孤岛。

雨一点一滴慢慢落下的时候，它像是进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它终于卸去防御的姿态，把身子舒展开，枕着一只小耳朵侧卧在地上，像一袋很旧的沙包，灌满了风尘和沉重。

这样的姿势让我得以观察到它的侧脸。

它的侧脸很美，让人产生一种诡谲的联想——它会不会是一只千年白狐的转世？灰尘之下，它有一张魅惑妖娆的侧脸。

一阵风贴地吹来。它尽力将四肢伸展开来，把身体绷紧成一条很漂亮的弧线，小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沉沉睡去。一只蚂蚁爬到鼻尖，它也没有察觉。

这一瞬间，我觉得，这是不是就是它最干净清澈的姿势呢。

是要有怎样纯净的心才能睡出这样美的姿势呢？还是，只有在睡梦中，心才能够被过滤成最初的模样？

雨下大了，前面小池塘里涟漪一朵朵的次第绽开，几根旧木板成了一排漏雨的屋檐。

看着它熟睡的样子，整个世界一下就安静下来，好像只听得见呼吸声。它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涨一落，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如同潮水一般寂静。

我起身回图书馆，离开的时候想，如果它就这样一直睡过去，再也不醒来，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