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孩死了！！！

哑巴孩死了！！！

2008年，除了发生了汶川地震，对于我们村里的老少爷们儿来说还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哑巴孩儿死了！

哑巴孩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却很喜欢和人打招呼，看起来没有自卑，智商比我们低点。哑巴孩的父亲在家里排行第六，村里人都叫他老六，个子有180以上，身材消瘦而结实，常常穿着破旧的中山装、戴着个不知哪里捡来的鸭舌帽，显得有几分干练。许是家里孩子多太穷才娶了个哑巴媳妇，媳妇剪了个男人的发型，每次见到她都是蓬松的头发带着张凶巴巴的脸，村里的孩子都怕她，哪家的小孩子要是闹人，大人只需要说：“再哭闹，让老哑巴给你抱走！”。话音刚落，只觉得孩子异常懂事了。老哑巴也挺争气，给老六生了4个孩子，老大是个儿子、老二老三是女儿、哑巴孩就是老四了。老大、老三都会说话，老二和哑巴孩却不会说话，不晓得老六为什么这么穷，都没钱给孩子上学。

哑巴孩每天除了放放牛，就是在村里晃悠，除了周六周日放假能找他玩，其余能见到他的时候只有在放学回家的路口，他见到我们也会嗯嗯啊啊的跟我们打招呼，像是多久没见了一样，笑容绽放在他灰溜溜的脸颊上，倒也有几分憨厚。时隔多年，回忆起来，我想，他很羡慕像我们一样背着书包上学堂吧，他是不是也想像我们一样在学校里认识很多同学。当然，遇到他也会有尴尬的时候——他身上穿的衣服为什么和我家里的那件这么像？回到家问下奶奶，疑惑自然解开了，那的确是我最心爱的衣服（小了）。

村里人大都喜欢哑巴孩，那是因为每当哑巴孩遇到哪家拉煤、打米，都会上去帮忙推一下车，拉车的人顿时感觉肩膀轻松了许多，扭过头来笑呵呵的说，走，去我家给你拿方便面、菜盒子等之类的话。

一天早上，我如往常一样早起搬了两个凳子在门口做起了作业，空气中弥漫着水气，湿漉漉的，各家各户的烟囱上也升起了炊烟，奶奶在厨房里做完饭，来到门口准备叫我一起吃饭，住在我家前面的姨奶急冲冲地来到我家门口，说：“哑巴孩死了，哑巴孩死了，走，快点去看看！”。我和奶奶异常的惊讶，哑巴孩跟我们同龄且正值青春，又那么皮实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奶奶顾不上解下围裙，大步的赶上姨奶，我正要跟去，她回过头来说：“小孩子就别去了，吓死人的，你吃完饭赶紧去上学。”那一年，我上5年级。

上午的语文课心不在焉，中午放学急忙小跑往家里赶，路上与村东边的那群孩子擦肩而过，只听到他们说：他肯定是饿急了。可他们却不知道那个曾经跟他们一起去池塘洗过澡的、去大坝烧过草皮的、去爬槐树掏过鸟窝的、用鞭炮炸过牛粪的哑巴孩已经死了。回到家连忙问奶奶，哑巴孩怎么死的，奶奶叹息道：“老五用棍打死的，多可怜啊！昨天还帮着老王家推车去打米，今个儿就没了。”

老五？不是他父亲的五哥、他五伯吗？为什么打他？用棍子活活打死的？08年，老六觉得全家都在家里种田挣不到钱，让哑巴媳妇和二女儿去外地打工挣钱，谁曾想从未出过远门的两人路上被人骗跑了，联系外地的朋友说在终点站等一晚上没等到人，老六最后还是想去找找看吧！这样以来哑巴孩就寄宿到五伯家了。也不知那天晚上哑巴孩怎么惹到老五了，老五不给他饭吃，哑巴孩冲他吼了两声，老五也冲他吼了两声，哑巴孩仍不甘示弱，老五就顺手操起了鸡圈上小腿粗的木棍撵了上去，一棍打在他头上、一棍打在他大腿上。

后来，老五悔恨的说：“我晚上还看到他起来给牛喂草，牛被拴的那一块稻草吃完了，够不着了，怎么第二天早上就死了呢。”是啊，这个死前还在想着牛吃不到草的哑巴孩就这么死了，毫无征兆。这个曾经跟我炫耀他抓的龙虾有多么大的哑巴孩就这么死了，没有告别。村里的老人说，也许他下辈子投胎命会好点吧！我想，十多年过去了，如果你还活着，孩子是不是满地跑了，是不是还有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呢？   

———献给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