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走了已经十六年了,那时候我才刚上初一,而如今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自从此以后,家中再无欢声笑语,有的只是一种沉闷的气氛,新年于我而言实在没什么过的,外婆也不在了,初二去看四姨,初三去大姑家,倒不是没有其他亲戚,而是各种缘故渐渐都疏离了。和爸爸聊天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今天吃啥饭?他的口头禅就是,你都不懂,你都不懂。我们的聊天全部只限于做饭,他会对我指手画脚,其实我觉得只要是熟的,就是极好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因为快乐的心情远远逃离。
还记得,我们上大学那会儿,我姐姐笑着问我爸爸,爸爸希望我们以后找什么样的人?他说,我没有啥要求,我希望你们幸福、快乐。我当时只是直觉,才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呢。
果然被我料中了。
大学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工作了,没谈恋爱时,他没有为我安排过任何相亲。谈了恋爱,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后来说过一句话,我刻骨铭心,他说:“我啥都没说,难道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不行!不行!你赶紧分了手,我给你找个有车有房的!”
我有一次要和好朋友出去逛街,他以为我出去约会,就狠狠地扇了我三十多个耳光。这当然也有我绝不松口解释的原因。
我有时候真的害怕了,我不再打扮自己,这四年来,我着装退化成中年妇女了。我无数次幻想恋爱结婚,一遍又一遍告诉我自己,我的感情是不被认可的,我不可以恋爱结婚,因为这是对我自己最好的保护方式。
亲戚当中,只有彩霞姐一个人,真诚地希望我们谈对象结婚,可是只有她而已,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姑姑和我爸爸自始至终从来主动提起或者说到结婚这两个字,别人眼中的催婚在我是一种渴望,一种幸福。春节在一起吃饭,我才知道,我弟弟,我,我姐姐,落后了别人几条街。彩霞姐在我弟弟的年纪结了婚,在我的年纪怀了孕,在姐姐的年纪,娃都两岁了!
我不是想要去和她做比较,只是我们早已经成年了,为人处事总显得幼稚至极,因为我们头上有一个“太上皇”,在“太上皇”的眼中,我们永远是小孩子,永远是没有权利的。
恋爱结婚是一个人生的过程,经历了,才会明白原来自己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原来自己可以学着体谅别人,原来看着小孩子长大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原来犯错是越早越好,原来成熟也是越早越好!
偏偏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需要双方父母在一起!我不敢谈恋爱,心里是没有安全感的,害怕挨打,害怕被长辈挨打,也害怕因为谈恋爱而把亲人的距离拉开。
今天大伯来家里,对弟弟说:“你也抓紧时间……”被弟弟打断了,弟弟笑着说:“我今年一定找一个对象!”我的感觉不像这么回事。接着爸爸接过大伯的话头,说:“你也赶紧时间考试,考上公务员,有个稳定的工作!”
我一遍又一遍告诉我自己,不可以恋爱。我熟悉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弟。面对其他异性时,我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屏蔽一切可能动心的意外。我甚至写下2019年继续做一枚单身狗,想起我以前说过的话,四十岁如果还没有结婚,要么出国,要么出家。
我逆来顺受,谨小慎微,我的生活就是简单的两点一线。我渴望彩色的阳光,彩色的城市。可是一想到那尊不可逾越的太上皇,我心里好胆怯。我有时候在想,我会不会是八十岁的摩西奶奶,八十岁了,才能真正做自己所爱的事情?
我越来越清楚一件事,唯有爱亘古不变。唯有爱才能创造奇迹。唯有父母的爱,才有完美的小孩。可是,这一切与我无关。在2017年的结尾,我兴奋地对着朋友宣布,明年元旦脱单。没有。2018年的漫天大雪里,朋友在地上写着祝我幸福。没有。听说2019年的春天很美,我想遇见一个人,没有来自长辈的羁绊,没有来自亲人的焦虑,甚至可以没有婚礼,简简单单,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想遇见一个人,一眼看过去,已经是一世。
说了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可是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小女生,我只希望我的生活可以简简单单,我在笑,他在笑,一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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