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开始待在实体加工企业,很不适应。以前懒散惯了,时间相对也自由。而外资企业做六休一,工作内容就像刻度表一样死板,精细。
我的主要职责又是CAD,跟裁剪休戚相关,两套衣服排一层布,门幅不同,拖长也不一样。
一般薄一点的面料,7寸裁剪刀可以开到200多层,我记得最多是230层。那么你排版失误,损失可不是十件八件,至少就是一两百套衣服,加工费一套衣服都按美金结算的,怎敢有半点儿差池?
纯棉精织面料,国产的就不便宜,如果是来料加工,那更是不可复制的,一错全毁。我之前有个前辈,因为排错了童裤的型号,到现在还有上千条短裤积压在仓库,损失自是不小。
员工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受损的还是老板,他不可能让你全部买单,他得承担相应风险。
虽然雇员与老板之间的矛盾就如同地主与长工一样:一个想少付,一个想多拿;一个不想看到偷懒,一个想方设法省力偷懒。
刚开始,因为老板是日本人,民族仇恨已经融入骨血。他的和善,我觉得很虚伪;他的原则,我觉得不近人情;他早来晚走的喜好,我觉得是资本家变相的剥削……
总之,去与留纠结了多年,对老板莫名仇恨了多年,慢慢成长,站得高了,就开始懂得理解,懂得包容。
当然,一开始,我虽也有劣根性,但亦有原则,拿人工资,绝不干对不起人的事儿。你对不住我,是你良心受到谴责,跟我并无关系,虽然没有信仰,但是我信因果,信善恶有报。
因此,干这份工作,更觉压力山大,唉!我粗心大意,基本闻名遐迩。
在报社的时候,笔误的错别字就比较多,若不是我人缘还算好,有校对在后面不厌其烦地给我擦屁股,否则一上报纸,一个别字就是50元的罚款。
可到这公司,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来负责给我擦屁股呢?领导的眼睛是雪亮的,思路是清晰的,我的搭档就是车间里一个脾气最好的美女组长桂芳。
桂芳的皮肤细腻白皙,一出汗,皮肤白里透红,娇艳如桃花,还水灵灵的。她与我同年,就月份比我大。165的身高,腿长,身材还像小姑娘一样苗条。
19岁就做妈妈了,先开花后结果,儿女双全,凑成了一个“好”字。我从她五官里唯一找到的瑕疵就是眼角有点往下,有时候,讲话时,嘴角也容易往下一撇,少了一份纯净的清甜,多了份世故的俗气,这让我找到了心里的平衡点。
否则,一个吃饭能吃你两倍的家伙,还比你苗条,比你高,比你白,整天盯在你身后……初来乍到,我的心情相当郁闷。
由此,我突然想到了,以前在报社比较讲得来的同事——德玉,他劝我还是继续我的文字工作,不要轻言放弃。可我根本听不进他的劝说,后来手机丢了,还不止丢了一个两个,我居然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弄丢了,从此消失在人海。
我俩同时进的报社,他大我10多岁,我亲热地喊他德玉,他当时写小说已经小有名气,算是我的前辈,我们看着彼此比较对眼,他人也很直爽。
我德玉德玉的喊,很顺口,感觉喊得是“宝玉”,他也不反感,虽然有人喊他老师。现在我在回忆他的时候,居然发现时间久远,除了记得他身材高大,鼻子占五官比例较多,驾着一副黑框眼镜,具体样貌都已经模糊了。
我们私下谈文学较多,如今很多细节已经被记忆抹平,但他有一个梦想——做中国第一个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
那个时候,他的理想炸晕了我,莫言还没得奖,仅有一位法籍华裔小说家高行健在2000年拿了那个奖,我也不知道老舍因为自杀错失了这个获奖机会,而我的同事竟然有这样一个惊人的梦想!
为了这个理想,他每天都要另外写几千字的小说,一个人独居在一个小单间里,每到周末才会开车与妻儿相聚。他说这样能时刻让爱情保持新鲜感,也有更多时间用来创作。
我很佩服他,但更佩服他妻子,我暗自庆幸鹏飞没有这么一个远大的理想,如果他要提出周末相聚?我一定让他成为备胎!
我在回忆德玉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不是已有作品脱颖而出了。他并没有给我看过他的手稿,因此,对于他的创作,我有一种神秘感。没有人知道他的理想,我也从未对别人说,我觉得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除了祝福,我没有半点嫉妒。
当我在这个陌生的工作环境里迷失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后悔没有听从这位前辈的劝告,但是,人生就是这样,一旦你选择坚守灵魂内需,那么就会有不完美的考验需要你去突破。
而那位美女桂芳,也在与我不断的摩擦中,留给了我深厚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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