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第四章 鬼使神差

围猎:第四章 鬼使神差

怕吵醒儿子和柳如烟，我蹑手蹑脚地进屋，摸进房间，回躺到床上。柳如烟侧过身来，呢喃了一句什么话，继续她轻浅均匀的鼻鼾声。我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也好。

人在压力面前，会本能需求地寻找一种减压的方式。最近几天，我总爱回嚼电影里的那句台词:

"如今我走在十字路口，我知道哪条路是对的。毫无疑问，我知道。但我从不走。为什么？因为实在太艰难了。“

黑暗中，我伸手轻抚了一下柳如烟削瘦的脸，跟自己说，如果我是单身一人，我想，我会给这句台词一个转折，加上一句:但是现在，我想试一试！可惜我不是！

当选择尘埃落定，心里也就不再那么烦躁不安了。身心的双重疲惫让我天亮前的这一觉睡得特别地沉。

柳如烟做好早餐后，来来回回地站在房门口叫了我好几回。最后，把隔壁房的儿子叫醒了，我却还直挺在床上鼾声如雷。无奈，她只有使用她的绝招，走到床边，捏着我的鼻子不让我出气。

我被那只出不进的窒息憋闷惊醒后，怒眼圆睁地再次警告柳如烟，让她以后别再对我使用这阴招，说这样会把活人憋死。柳如烟回怼我说，也只有这样的阴招才能叫醒睡得象死猪一样的人。

起床匆匆地洗漱完毕后，囫囵地喝了一碗柳如烟早已盛放在餐桌上的绿豆粥，就催促着柳如烟出门。

昨晚，坐在后门屋外的台阶上，我想了很多。陈放虽然不会象恶梦中那样雇人杀我灭口。但他绝对是那种赶尽杀绝毫不手软的人。我也想到过离开兴城化工。但没有更好的去处和出路。更主要的是，十几年前的那场失业后的艰难岁月，让我再也不想回到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绝望的生存状态。重新回炉了一下范工那天在医院对我说的话，还有江斌的提醒和谏言，柳如烟的唠叨。三个人的话虽然说得不同，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差不多是一样：做人不能一味地刚直不阿，圆滑做不到，世故还是要学着点的。只是，我这一根肠子通到的性情，十几年前的那场漫长的失业浩劫都没有把它蹂躏弯曲，现在突然让它能曲能伸，怕是不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我只能为自己量身定制一条或许可行的路一一忍字当头，绕道而行。

在想好了应对陈放的策略后，的确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轻松。我希望一切如我所望，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为此，我必须做出一些积极主动的努力。不管有没有用，我必须去试一试。

柳如烟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钟，七点不到，就有些诧异地看着我，问我今天怎么要去那么早。

因为平常我们基本上是七点一刻才出门，开车送柳如烟去公司，二十分钟不要，再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折回我上班的地方，全程用时不到半个小时。这是我在买车前就跟柳如烟计算好了的。买车后，我们就一直是按照这个估算的时间表执行的，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迟到过。

我低头躲开柳如烟审视的眼光，跟她说，昨天急慌着下班去接她，好像漏签了一份质检报告单，今天一大早要出货，报告单是要随货而行的，我必须赶在出货前补签好。

柳如烟当然知道我在撒谎。大概是见我脸色不是很好，就没有追问。她进房给还没有起床的儿子写了一张便条，放在餐桌上，匆匆地收拾了一下，随我出了门。

一路上，我们俩无言。一个是怕问了对方还是不想回答，一个不想让对方知道这些事。两个人只有用沉默不语来保全那点微妙的安全距离。

快到柳如烟的公司有一个十字路口，为了省去车子开过红绿灯后又调头折回的麻烦，我总是在快到十字路口时，放柳如烟下车。但是这一次，我却鬼迷心窍地没有在那个临时的停靠点停下，而是眼瞅着黄灯变红，鬼使神差地一脚油门踩下去，加速向前冲。在那一刻，我像是被鬼神附体了一样，完全听不进柳如烟的制止。

当‘咔嚓’一声脆响，一个身影掠过车窗，飘然倒下时，我听到柳如烟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完了，完了，完了……"

急速刹车后，我有种世界末日来临的绝望，在暴怒地嘶吼一声“XX的”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了一样，在这热得狗也不想出门的酷热天里，冷得直打哆嗦。

我不敢下车，害怕面对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结果。

柳如烟下车后，转身拍着车窗叫我。我看到她脸上褪去了绝望惊恐之色，便知道事情没有我想像的那样严重。

骑车侧倒在地上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从现场来看，我的车子没有碰撞到老人和他的电动车。老人可能是被我突然加速撞黄灯的粗暴行为惊着了，扶车不稳，侧倒在地。电动车着地的那一边，车灯和外壳都摔碎了，老人胳膊和腿都有些擦伤。

"我没撞伯云，伯云因我而受了伤。"

我和柳如烟扶起老人，要带他去医院。前来围观的人中有人阻止他，让他别听我们的话，就这样轻易地算了。

老人听了他们的话，挣脱了我和柳如烟搀扶着他的手，重新躺回原地。

正是上班高峰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管前来后来，不问前因后果，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到老人那一边，七嘴八舌地指责我们，有人还让老人赶紧给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赶快赶过来，还说人来得越多越好。

老人本来情绪十分平静，也愿意配合我们处理这场意外的事故。但在围观人推波助澜的怂恿下，他开始激动起来，并让那位站在他身边慷慨激昂的正义之士，替他给他的儿子打电话，还一再嘱咐，让他儿子多带一些人来。

这种事，我从前没有遇到过，但也听说过不少。从老人这叫人的阵势看来，他是想要敲我们一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