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所在的楼房的B1层是停车场。沿着电梯下到B1层,走出电梯门,推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可以进入一条走廊。走廊不长,尽头是一扇玻璃门,门外就是停车场。人们路过这里,去往停车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响着,没人理会。
走廊的墙面是白色的,落了一层灰,有的地方有着刻痕,凹凸不平。靠墙的地方摆着一个棕色的木制装饰。它有约五米长,两米高,长得像柜子,却没有门。木板拼合成长方体镶嵌在墙上,长方体下方装了一排小灯,灯下面约二十厘米处拼合成另一个长方体,底部连接地面,左侧与上面的长方体用木板连接。天花板是钢铁的格栅,透过格栅能看见上面灰黑色的管道。几个笔直的荧光灯管挂在天花板上,有一个灯管会时不时地变暗,连带着整个空间明暗闪烁。物业从没派人来修过,或许也没必要。天花板的正中央有一个烟雾报警器,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个银白色铁碗,棕红色的锈迹在其上斑驳。
初二放假的时候,为了应对初三的体育中考,我每天晚上会下楼练跳绳。最开始是去外面,但是外面要么就是小孩太多要么就是地砖路,根本没法跳。后来改到一楼大厅,但是被一楼住户投诉说声音太大影响休息。最后,我们选定了这条空寂而无人在意的走廊。
我下楼跳绳的时候我家长不会跟下来,于是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偷懒。本来是要跳一千次的,我会先跳上快一百次,然后开始休息,停个十来分钟拖够时间之后再跳上快一百次,然后作一副疲惫状上电梯回家。
休息的时候我当然不可能无聊地站着,于是这个走廊就成了我折磨的对象。我会甩着跳绳将它打在墙面上,看着跳绳激起灰尘乱舞,再在墙面上留下另一道极浅淡的黑印;我会故意将跳绳挥向那铁碗,满意地聆听”叮“的一声脆响,看着铁碗摇摇晃晃——当然是轻击,万一真砸坏了我可赔不起;我会把装饰底部的长方体当成椅子,将自己的半个身躯折叠塞进二十厘米的空隙里;当然更多的是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自言自语,一边笑一边念念叨叨着最近喜欢的好看作品、喜欢上的角色、写不完的暑假作业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一边念叨还要一边甩着跳绳,在走廊里四处乱转。一边转一边还会想,物业看监控会不会认为小区住进来个疯子啊。没关系。反正这里空无一人,那便将我的一切寄宿在此处吧。
但是之前在走廊真的碰见过人。当时我正在拖着跳绳四处走动,只听见防火门”吱呀“一声,一个中年男性——应该是父亲——带着一个小孩突然出现。我条件反射一般缩回角落,拿起跳绳作乖巧状。那个男人和小孩没有离开走廊的意思,而是在走廊玩起了球。父亲将球传给孩子,孩子又扔给父亲。他们脸上的笑容灿烂。孩子扔球扔飞了,刚好滚落在我脚边。我捡起球递给他。”快跟姐姐说谢谢。“那父亲说。”谢谢姐姐!“”不客气!“我说完又自顾自缩回角落跳绳。那个小孩,他长大之后会不会像我一样,对这里念念不忘呢。我想。
即便这只是一段无人问津的过渡。
可那盏闪烁的荧光灯承载着我的一部分灵魂。在跳绳”啪嗒“击中地面的脆响里,我把话语,笑容和疯狂倾倒向两面铺满灰的墙。
后来上了初三,得知了体育考试降低标准的消息。跳绳变成了是个人就能满分的科目,我也没必要继续练下去了。那些经历,也渐渐被尘封成了回忆。以至于,当我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匆匆瞥过此处时,竟觉陌生。好像这里从来就不是我的站点,它只是一条走廊,一条普普通通的仅发挥道路作用的走廊。
但我路过这里时,总不自觉的停下来,抬头仰望天花板的格栅,手指触摸着白墙,沾了满指尘埃。不知道是否掠过了曾经跳绳留下的印迹。
以此,拾回那段朴素却热烈的记忆。
因为我曾无数次来过这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