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的太阳照在对面楼栋的大玻璃上,泛着橙黄色的强光,这光又折射回来,呼在我的脸上,下意识去躲避,刚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根、两根白发清晰地竖着,脖子上的颈纹横着,忽地坐起来,有点惶恐有点害怕,女人是很害怕年年岁岁的。
女人比男人更有容貌焦虑,怕丑怕老,怕身材走形,怕乳房下垂,怕腰肚臃肿,你看那些走路高昂着头颅的女人,大多数都身材纤细,袅娜多姿,别说男人爱看,女人也喜欢。
以前上学时,看到一个女孩子突然爱打扮,同学们会讨论,这个女孩肯定恋爱了,人们潜意识觉得女为悦己者容,当时我也这么想。
现在我喜欢打扮,揽镜自照,描眉画眼,我绝不是取悦男人而化妆,相反我是取悦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自己,画妆,是让自己更有精气神,更有仪式,出门的那一刻,才自信,尤其穿上高跟鞋,倒像是别人说的,一只高贵的母天鹅。
现在有太多鸡汤文说我们不要惧怕年龄,年龄只是数字,而心态好才是真的好。我也因为这样的励志鸡汤而振奋过,但是鸡汤只能让我们振奋一时,不是时时。
我经常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里,没有珍惜时间,没有好好读书,没有尽力工作,也总觉得琉璃易散,楼屋时刻会坍塌,相爱的人会分散。
随着年岁渐长,这种悲悯越来越强烈,刚开始会慌张,现在是不惧,好像更多是对生命的一种妥协,是在自己美好理想和不能实现理想的现实之中被撕碎。
我才三十多岁,也就是说在人世间堪堪不过40年,好像已经尝尽繁华的幻灭、爱恨的缱绻、离别的苍凉、尘世的悲欣,再没有什么能激起我的情欲了。
女孩子啊,年轻的时候总爱做这样的梦,有一位风度翩翩的郎君,爱她,敬她,没有离经叛道,不畏柴米油盐,相依相随。
我希望我的爱人是一位青衫书生,博学多才,温润如玉,宽容谦让,家境尚好,努力奋进,回头再看看我,有什么资格要求这样的男子与我相随,苦笑一声当是自嘲。
女人啊,历经了男人之后就明白了,一切都是枉然。
现在,我更喜欢一个人,安静自处,到处都觉得嘈杂。喜欢一个人去看电影,一个人走在湖边小路,一个人吃串串。
有时候外面很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我的世界万马齐喑,一片安宁。
很奇怪,我总能在人群里看到那个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的自己,她望着我,我看着她,数次张口,但始终什么都没说,能看到对方迤逦的双目似乎蕴藏着闪烁的星辰,忽明忽灭,在彼此的注视之中渐渐消亡。
不得不承认我已到中年,不再豆蔻年华人面桃花,不能无忧无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负着太多的责任和期待,常常抚摸着酸硬的肩脊眺望远方,不知还有几程风雨横亘荒野。
职场的砥柱中流,要承接更多风险,要培养优秀孩子,得秉烛夜读承上启下,抚慰奋斗的每一位家人,要有海一样的襟怀丝绵一样的柔肠……眼睛已经有一点花了,从昏暗的室内走到明亮的蓝天下,会有几秒钟的恍然,好像一架聚焦不灵的望远镜。
眼角已盘了细密的皱纹,有些是困难的思考烙印在那里的,有些是长久的欢颜聚起来的。手指失去了柔软和灵活,晨起后有轻微的僵直。双腿早已没有麋鹿般的弹跳和轻盈,上下楼梯,不能跨越两级,只能一个个台阶稳步前进……尽管有种种的不如意,思前想后,我依旧恳请延长我的中年阶段,因为这是我最看得开和最勇敢的时刻,低调又好学,冷静有温情,务实不功利,宽容不苟且。
还想在不疾不徐中逆风翻盘,温温柔柔地与这命运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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