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宿舍院的东部要盖一座新的宿舍楼。新楼是六层砖混设计,有个半地下室,因此要挖一个大坑做地基。挖出来的黄土要留出一部分作为回填土,于是我们住的院子就成了回填土的临时堆场。
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一座大土山,对小孩子来说,真是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省得上公园了。特别是在暑假,一大群半大孩子,整天在土山上蹿下跳,好不快活。
堆土每天不断进行,要想在有限的面积上堆放更多的土,就要不断地提高土堆的高度。院里每天都会派来一个推土机,将最边沿的土往上推。
开推土机的是个二十多岁,很帅气的小伙子。他一米七的个头,头发有些自来卷,眼睛不大,但挺有神,眉毛浓粗,好像还有点儿连毛胡子,但刮得挺干净,并不显邋遢。他好像是院里的专职小车司机,这段时间客串开推土机。看来这位老兄一专多能,身手不凡。
每当推土机来推土的时候,年龄稍小的男孩中不知是谁先发现了个挺刺激的玩法,就是站在被推土机推动的土上,随着这堆移动的土一起向前移动。有时一个小孩这么玩,也有时两三个一起起着哄地一起玩。帅小伙儿一开始停下车来严词呵斥几句,然后继续工作。可小孩子不知深浅,脸皮还越来越厚,根本不把帅小伙儿的阻止当回事,照旧在他推土时跳上移动的土堆。就这样时间长了,帅小伙儿也懒得总停下车阻止,不再跟这帮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小孩子们自然是蹬鼻子上脸,继续体验“路上冲浪所带来的惊险和刺激。
我们大一点的孩子倒是从来不加入这场危险的游戏,我们毕竟大几岁,知道什么事危险。
记得有一天上午,眼看就要吃中午饭了,帅小伙儿照旧在往山上推土,几个小孩也照例在“路上冲浪”,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正常。这时有个叫阿迪的小男孩,他姥姥从楼门里出来,年纪大了腰有些弯着,使劲抬着头朝土山上大喊:“阿迪,吃饭了,快点下来”。老人反复叫了好几遍,可阿迪并没有马上回家的意思。只见他抓紧时间,每次冲浪的机会也不放过,连续作战。我看他是想赶快再过几把瘾就回家吃饭。
老人见叫不动外孙子,也并不十分着急。那时候的小孩,哪有一叫就回家吃饭的。第一次叫充其量就是个“预备铃”,等到“正式铃”再说。
老太太叫累了,也不回家,还是站在门口的阴凉处,耐心地准备着第二轮召唤。
这时阿迪玩儿的近乎疯狂,就在他站在移动的土堆上猛向前冲时,意外发生了。只见阿迪突然被前面的土绊倒了,可这时帅小伙儿并没有发现,推土机仍然慢慢向前推进。我们当时一下子吓呆了,好在马上就有醒过神来的人冲帅小伙齐声大喊:“停车,埋人了”。这时身边年龄较大的阿宏迅速跑到宁宁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拽。可这时土已经埋没了宁宁的全身甚至头部,阿宏也因摔倒被继续向前的土从腿部一直埋到腰部。要不是帅小伙儿听到呼叫声停了车,阿宏也会被整个埋上了。
这时见推土机停了,倒了一下车后,帅小伙儿也蹦下车来飞奔到土堆前救人。我们也七手八脚地帮助扒土。阿宏惊慌中头脑依然清醒,他还死拽着阿迪的胳膊,并告诉我们阿迪在土中的位置,并让我们先救阿迪。
土毕竟不深,阿迪被很快扒了出来,只见他脸色铁青,我们连忙清理干净他脸上的土,他突然大出了一口气,然后大哭起来。这时阿宏也被拉了出来,大家看到阿迪还能哭出来,都松了一口气。帅小伙儿连忙抱起他,向医务室冲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阿迪姥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一个小伙子包着他外孙往外跑,这时我们小孩七嘴八舌的向她报告刚才惊险的一幕。也不知老人是否完全听明白,只见她脸色旋即发白,发疯似地往家里跑,嘴里不断地含着他老伴儿:“老头子,不得了了,阿迪出事情了!”
阿迪从医务室出来又去医院做了检查,并无大碍,当即就回家休息了。接下来的几天,帅小伙经常买些水果去家里看望阿迪,但他再也没有开过那台推土机。有了这次教训,再也没有人敢再玩“路上冲浪”了。
我们当时特别佩服阿宏的英勇和果断,毕竟舍身救人的场面发生在身边的概率并不高,这给我们很大的震撼。阿迪不久又可以出来玩了,耳朵后面有一小块淤血,还没有完全吸收。我们从那时起就叫他“出土文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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