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这个社会上,太邪恶不行,心机太重易损阴德,最终难免变成邪恶的化身,伤人伤己。但是,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人太“正”也不容易成功。一个人太正就容易拘谨、刻板,把做事情变成夫妻做爱,机械而又无趣,既无前戏,又无温存,三分钟完事儿洗洗睡。还是北京亦庄的广告说的好,亦庄——亦庄亦谐(此处之“谐”,易于理解为“和谐”,我觉得理解为“诙谐、谐趣、谐谑”更好)。因此,在人品“正”的基础上,还是要有点儿艺术性和江湖气,这样才好办事。有一种气质叫“雅痞”,如果它不仅仅是时尚圈的一个概念,我倒觉得可以作为人在这个社会上所追求的目标。
书生本色放进匪气的中药里煎熬是好的,而如果流氓想要变成书生,则不伦不类。多年之后在企业,一位老哥对我说,皇矣,你身上有股匪气。我愣了一下反问道,有吗?这个说法可不多见。老哥说,你不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匪气吗?很多人都看出来了。我不再说话,心中窃喜,心生骄傲。原来我只是有文人之气的,现在却徒增了一些匪气,我觉得自己终于蜕变得颇有些气象了。
我们这个体系原本出身于被老蒋所指称为的“匪”,多少有点儿匪气或者江湖气,原是我们的本色,正道沧桑,大开大合,甚至也是我们成就许多伟业的原因。而且我觉得,我们真正的底色不是什么儒家、法家、马家,而是沉入民间三教九流之中并带有侠义精神、非攻价值的墨家附体,唯因本色如此,方呈今日气象。
左宗棠问曾国藩,老九一生最擅长什么?曾国藩回答说,挥金如土,杀人如麻,其实还应该加上一个,视才如命。可是现在许多人都被教育得规规矩矩、畏手畏脚、唯上唯书,成为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哪里还能镇得住这个利益多样化的社会啊!同时,人善被人欺,驴善被人骑,满卷书生气,站到群情激奋的群体面前,定会像书本一样地被撕得飘零随风。
某县委书记响应号召,自我要求极其严格,几近极端。有一次,将属下送给他的钱直接交到了纪委,并给人家曝了光。此事一出,全县集体沉默,呈现出一片肃杀的萧瑟。上头得知这个事情以后,就把他树为了全国反腐倡廉的先进典型,在全国推广。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在县里已经无法开展工作,官员全都离自己八丈之远。后,按照上头的逻辑,他被调到了省里工作,可是底下的逻辑却让他的工作依然充满羁绊。此时,这位官员的爱人得了癌症,廉洁多年,生活本来就很拮据,要去看病更是雪上加霜。该局组织募捐,诡异而又可怕的结果出现了,全局200多人,一共募捐到了3块5毛钱?!堂堂一个局长、一个全国模范、诺大的一个厅局,3块5的善款……联想到自己当初的做法及一路的艰辛,面对病入膏肓的妻子,这位局长将流出怎样的眼泪?是他无法包容这个社会,还是这个社会抛弃了他呢?
南怀瑾先生早有“三论”,信佛要先懂得坏人,会做坏人而不去做,才可以做圣人;自己做过小偷、土匪的,才有资格做警察,因为他明白“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这样的道理;没有失败过、被骗过、也骗过人的,不要跟我谈经济,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商道。他常常强调说,尘土十分归举子,天下半壁属偷儿。考上功名的,都去了翰林院,成了皇帝的打字机,真正做事的却是一些颇具江湖之气的人。因此我说,越是内心纯净的人越是要试着沾点儿这个社会的毒,就像在这个如此雾霾的世界里,你一个月不去吃一两次脏乱差的小馆儿,怎么可能保持体内菌群的平衡呢?
多年以后,看多了管理者和领导者,我得到的一个基本信念是,无论一个人心中坚持怎样高贵的理念,他所坚持的东西本质上都是一种实践,只有实践才是划分对错的标准。管理方式和领导风格没有好坏,甚至事情本身的对错也并非总是经纬分明,关键的是要懂得人心经营,能够把人很好地组织起来。“正”是立足之本,但仅有“正”的概念不行,缩手缩脚、唯唯诺诺、犹豫猥琐也不行,“正”就要“正”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排山倒海”,哪怕别人看起来带有几分邪恶。我当时缺的就是这样的决绝与果敢。
正事儿也可以做得文艺,恰如亦正亦邪地把玩、摩梭着人性。若狂也,若忘也,若游戏之状态也,乃是成就事业的理想状态。什么事情都搞得那么沉重,不但自己累,事业也会被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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