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尾鱼

两尾鱼

  两尾体宽胖大的鱼儿成了餐桌上的美味。

  下油锅前那一刻的挣扎，让他们之前所有的幻想和憧憬彻底破灭。万物有灵，两尾鱼的思想，在哪一刻消失？是两鳍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还是滑入食道，在肠胃中经受粉身碎骨解构的那一刻？前后两个时间段之间，于人类是美好愉悦的过程，我们估且可以视为人创造美食和摄取营养的天堂；对于鱼，应该是毁灭和再造的炼狱与重生过程。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关系或许应该是转换的关系，而不是共存的关系。

  两尾鱼从出生，经历过漫长的母体孕育，拥有生命也是偶然中的必然。他们从离开母体的那一刻开始，终结了依靠母亲的力量，独自在深水里历险。他们寻找可靠的避护所，在自然水域中经受磨砺。保持生命体征的唯一途径是呼吸。呼吸顺畅，避免水草和各种水源污染的侵袭，生存环境至关重要。能够存活长大，是幸还是不幸？拥有了生命，或许就开始了求生的挣扎。

  鱼与鱼之间，是共生共存，还是弱肉强食，他们是欢笑还是哭泣？子非鱼，焉知鱼之苦乐乎？从幼鱼长成成鱼，不知道又经历了多少的险况与苦难挣扎。鱼的一生，是尽量避免与人类相遇，孤独终老，还是尽力长大长胖，引起人类的关注，经历一段有别于自然水域的奇遇？可最终，他们仍然是逃脱不了肉身与灵魂的剥离，至于哪一种更符合鱼的心灵需求，也仍是谜一样的未知。

  两尾鱼成熟后从自然水域中被捕获，遇见了那么多的同类，被人类赋与了其价值。从他们的鱼种，到他们的成长环境，再到他们的身体活力等等，经过评判，明码标价后，重新分散到各地，各家各户。他们或许也经历过好奇，喜悦，挣扎，精疲力竭，最终无奈任命，还是想通顺其自然？谁会关心鱼儿的灵魂与思想？是那些放生的素食主义者？在鱼儿重回江湖深水的那一刻，生命得到延续和重获自由后会生出怎样的情愫？

我见到的两尾鱼，被放置在大盆里。主人暂时让他们存活着，给他们注入加过漂白粉的水。他们来到新环境，都欢快地扑腾着，四处游动，翻身嬉戏，就像在证明自己活力四射，健康强壮。盆的空间与自然水域相较，显得逼仄而狭小，他们的尾巴和头，在转身之际，不免和盆壁相撞，发出刺耳的“噼叭”声，引得主人不得不时刻关注于他们。主人又打开自来水笼头，给他们加注更多的水。

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是三、二小时的时间吧。其中的一尾鱼不知是已适应了新环境，还是放弃了挣扎，他默然地沉在盘底，不时吐两口气泡；另一尾鱼依然不甘心，像是在尝试着跳出盆的约束，一次次撞向盆壁，身上的鳞片甚至撞得脱落了好几块，其中的一处隐约现出血痕。这样的挣扎，是徒劳的。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精疲力竭的他同样和另一尾一样，仿如两尾静止的雕塑。主人用手去触碰他们，他们方才懒洋洋地挪动一下，再一次如僵般静止下来。

两尾鱼的生命力强壮，令主人感觉到惊叹的同时，不禁生出怜悯之情。可这怜悯，价值几何？世人嘲笑主人的痴傻；基督教育主人进行忏悔，佛教解释为轮回造业，无神论者说殊途同归，弱肉强食；科学认为生物圈构成食物链，金字塔式的递减；文学真意是呈现你看到的和你主观的认知。两尾鱼，在各个领域中被解构，物欲的世界需要残忍和竞争，精神的世界要求悲悯和放弃，何去何从？

心意所达，结束了这两尾鱼的生命。如何选择，人类思想的繁杂，各人自有答案。探索，可延展成事业。生命的奥秘，灵魂的深邃，像那无底之洞，谁能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