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间闲聊

        某天饭间闲聊，姐姐问起妈，是不是这辈子没有为难过，妈说确实没有尝过一天苦日子，哪怕离婚后最不顺的那几年，苦的也只是心里，并没有为钱难。即便是心里的难也随着我们的长大走出来了。

        进而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因为自小养尊处优，不懂何谓难。出嫁时因嫁妆丰厚，风光无限轰动澧北。出嫁那天，从小一手带大她的奶奶，对孙女婿恳切地交代，说这孩子打小什么都会，在家当姑娘就没让做家务，大约是希望婆家多担待吧。

        于是婚后依然过得百事不想，无忧无虑。可实际情况是，我出生前一年，家里盖房子各处欠债，她全然不知。直到回娘家爷爷奶奶提醒她，心疼孙女婿太过辛苦一个人操心屋里家外，所有的压力一身背。困难到没钱过日子，瞒着借钱也要交给我妈。

        我妈说这时候她也未必懂事了。婚后的生活，娘家的父亲，爷爷奶奶，姨娘姨父五个老人帮衬不少，吃的用的，任何时候都想着孙女女婿这一家子。同样地，女婿的孝心不比任何人少，全心全意孝敬老人，让我妈心里动容，也使她决心要孝顺婆家。

        她又笑说道，始终没觉得困难，因为任何时候也难为不到她和两个孩子身上，所有事情都是我爸一个人承担了。加之我出生后，爸爸的买卖好起来，不到一年时间就还清借款，日子渐渐更好过了。

        那究竟什么时候让她觉得懂事长大了呢？还挺特别的，我和姐姐上小学的某一天，妈妈去学校给我们开家长会，走之前再三叮嘱爸爸在家做好饭等她回来，结果她回来时家里已经落了锁，喊门没人应。以为爸爸不交待就出门了，顿时怒火伴随委屈。可当她打开家门，厨房里炖好的牛肉伴着切得漂亮的萝卜丁在锅里咕嘟嘟冒着喷香的热气，桌上的菜都齐备了就等她吃了，后来知道爸爸有事临时要出门，还是赶着做好了饭才走的。顿时心里像塌了一块，打就从这起，她说她懂事了。

        每年，忙碌的爸爸只做一顿饭，就是大年三十的团年饭，这也是我妈这些回忆里，我唯一有记忆的事了。

        我心血来潮岔开话题发问，如今这个年代，我的同学朋友渴望儿女双全，准备二胎时免不了担心生两个女儿让婆家诟病，或者有两个女儿的同学，周围人总免不了为她的处境捏把汗。更何况思想还不够解放的三十年前，生了两个女儿的她该如何自处，她笑说我有什么压力，压力都是你爸爸一个人承受了。

        说这个没有别的用意，就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地又一点点了解到自己本没法认识的年轻时的我的父母，不管他们优秀与否，他们那么善良，努力地生活。

        不知道他们对未来的我们最大的期许是什么，我想要像他们一样有担当，并想要向他们保证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手足至亲，这辈子相亲相爱，这是他们给我们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