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头的铁匠铺子旁,住着一个陈瞎子,陈瞎子有一个儿子也姓陈,不过这可不是废话。就陈瞎子那长相,说是癞蛤蟆都在侮辱癞蛤蟆。
但他的儿子可不一样,长得那叫一个相貌俊朗、惹人喜爱。陈瞎子可是知道,这条街的小娘子每天得给自己儿子抛多少个媚眼。
陈瞎子并非眼瞎,他每天往门口撑个破幡,上书“一日三挂”,平日里专门给人家批个八字,主持个婚丧嫁娶。不过他谈好的价钱从来不变,也不另收赏金。
有一次李员外的宝贝公子不知患了什么失心疯,天天拿把刀在家里晃悠,说是家里有鬼要杀光才行,这神神叨叨的可把李员外一家吓得够呛,请了几个名医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家里管事忽然想起来铁匠铺旁边有个会点本事的算命的,就说给李员外听。李员外这时哪管人家到底干什么的,能治病就行,遣管事赶紧把算命的叫来。
这算命的一听有活,笑了笑:“好办,一两银子。”管事还以为会有什么大数目呢,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要说这一两银子可真值,人到病除。李员外知道是遇上了高人,另加了十两的谢金。算命的看了半晌,拿着一两就走了。后来街坊都纳闷这双眼睛得多瞎,打从这儿便叫他陈瞎子了。
陈瞎子有本事,名声也传得开,小日子过得相当凑合。但他儿子陈浔可不同,每天主要就一件事—下棋。要说下棋这事本身也没什么,就是陈浔这棋下的有些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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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浔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亲妈,父子俩相依为命,儿子三岁那年,乡下一户秀才家遭了悍匪,一家四口横死。秀才乡里平时相好的友邻出钱请陈瞎子来选个阴宅。陈瞎子把儿子托付给了对街相好的李寡妇,便干活去了。
陈瞎子到了以后才知道,今儿个赶上的是桩大凶之事,虽有不情愿但也尽心张罗了后事,可事后算钱时,却出了点小意外。
原来陈瞎子这手艺也算传自祖上,到他手里也有几代了,当初入行时,拜了祖师爷,认下了规矩,他们这一脉做事必须收钱而且只收本家的钱。
举个例子,他给谁家办事,就收谁家的好处,不能白做善事,也不能由别人代付。哪怕这户人家穷得连碗饭都吃不起了,那临走时在院里捡个土疙瘩,也就人家当付了钱了。
几位邻里有点理亏,因为请陈瞎子来的时候,没敢说是什么事,人家事情做的尽心尽力再不收钱,这面儿上就太过不去了。但秀才家是遭了悍匪才蒙难的,家里真没剩啥了,总不能真在秀才家拿几块砖头走吧。
要说这陈瞎子,也不知道是蒙的,还是真有道行。在秀才家院子里走了一阵天罡步,然后哆哆嗦嗦的朝院中角落一指,说道:“这底下藏了点东西,你们把它挖出来。”几个年轻小伙一人一锄头,没多一会还真挖出一箱子,打开一看就是几本书和一幅画。
陈瞎子客气道:“要不诸位先挑两件走?”众人赶紧摇头。开玩笑!秀才家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才遭此横祸,这不清不楚的东西谁敢要,哪怕是清明上河图也不敢收啊!也用不着商量,大伙就把箱子抬上了马车,送陈瞎子回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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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瞎子回家以后把箱中的画取了出来,仔细一打量是一个老人持剑的画像,估么是三清祖师什么的。陈瞎子一瞧这是自己人啊,八百年前准是一门的,就把画挂在了厅中。
再瞧那几本书,原来是几本棋谱,读起来比周易还难懂,陈瞎子没多想顺手就丢给了陈浔当玩具了。
陈浔跟别的孩子不同,没把几本书给撕喽,反而当个宝贝似的天天不撒手。慢慢长大了,知道书上写的是啥了,便愈发的痴迷,经常手拿棋谱摆弄棋子,一坐就是一整天。
一天早上,陈瞎子要出门时,发现儿子坐在厅中的画像前,手执棋子未落,心中没多想就便出门揽活去了。等晚上一回家,他发现儿子还坐那里,姿势未变,一动不动,李婶儿准备好的饭菜也一口没吃。
陈瞎子心里有点发毛,过去小声问道:“儿啊,在这玩什么呢?”。陈寻小手一指画像,委屈道:"阿爹,我跟这长胡子爷爷下棋呢!输了一天了!”
这话可把陈瞎子吓个激灵,赶紧撇过头把手藏进袖袍里偷偷掐指推演。片刻过后,陈瞎子一皱眉头心道:“不对呀,是吉非凶,我儿没理由沾染邪祟啊。”再抬眼一看画像,这老头长一脸正气之相,不像是邪魔外道,难道是他妈的碰到上仙了?心想到这,赶紧给了自己俩嘴巴,上仙可不能骂!
呆呆的看了儿子一会,陈瞎子也想不出个主意来。他不敢硬把儿子拉走,但也不能让儿子一直在这下棋吧?看了一眼院里的黑狗,陈瞎子想道:“要不借你点血用用吧。”想到这便起身准备给黑狗放血。
这时陈浔站了起来,看着陈瞎子笑道:“阿爹,黑子是看要家的,可不能杀,咱吃点别的吧。”陈瞎子把手往儿子额头上一搭“嗯?这也没事呀?”陈浔奇怪道:“我就是下了会棋,能有什么事?”陈瞎子默念了句阿弥陀佛,赶紧拉着儿子离开了厅堂,寻吃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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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瞎子眼睛还没揉开呢,就发现陈浔又坐在厅中摆弄棋子呢。看着黑黑白白的一堆东西,陈瞎子就觉得眼晕,扑腾一下就给厅前的画跪下了,嘴里念叨着:“上仙见谅啊,小儿年幼,得不了您的真传,要不您找我聊聊?”
陈浔噗嗤一乐,问道:“阿爹,您这是跪谁呢?”
陈瞎子一看儿子挺正常啊···小心翼翼的问道:“儿啊,你又跟长胡子爷爷下棋呢?”
陈浔笑道:“阿爹难道以为我对面坐着个老头?”
陈瞎子迟疑道:“嗯?···没有老头?那你这是干啥呢?”
陈浔道:“这爷爷的棋,在棋谱里呢。我拿着棋谱看着画,就感觉周遭一切变得不同。眼前虽没有人,但心中却有个人在与我对弈,同我谈天说地。”
陈瞎子奇怪道:“这···这么玄乎?”说着拿着棋谱翻了一翻,再看着画中的老头,除了害怕啥感觉没有。
看着陈瞎子拿着棋谱翻来翻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陈浔笑道:“阿爹莫担心,此乃‘心棋’。”
从此以后,陈浔每天几乎足不出户,在家里对着棋盘一摆弄就是一天。陈瞎子几次动念,想把画和棋谱偷偷的藏起来,可陈浔却未卜先知一般,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之此画万万丢不得。
陈浔虽然痴于棋道,但也不是其他什么事都不干。像陈瞎子这种能研究周易的人,肚子里还是有点文墨的,平日里自己教教儿子读书写字。陈浔把每天的功课完成后,基本就只剩下棋了。
陈瞎子瞧儿子除了爱下棋好像也没其他的毛病,无奈只得从了儿子的愿。不过他每次经过厅前都都觉得脊背发凉,赶紧低头夺门而去,连用余光瞄一眼那画都不敢。
陈浔虽不常出门,但奈何人家模样俊俏,偶尔见过陈浔的小娘都被他迷的够呛,天天在他家门口等着偶遇,连带着铁匠铺子的生意都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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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陈瞎子在外边忙活完回家,却见有个道士打扮的人,在自己家大门口往里边张望。这人体型健硕,额下长须,目似鹰隼,颇有彪悍之相。要不是他一手提着一个食盒,一手拎着两坛酒,还一直笑呵呵的,陈瞎子早就把他当打劫的了。
看这人一脸煞气都能变和气,陈瞎子也不好失礼,把身子拦在门前拱手问道:“不知道长上门,所为何事呀?”道士没答话,把手里的食盒同酒往上提了提,又跟陈瞎子显了显,下巴往院内一扭,意思是“这有酒有菜的,咱进去再说呗。”
陈瞎子闹不清这道士是哪来的,难道是同行来砸场子的?但看这架势不像呀,犹犹豫豫的没让路,心里埋怨着“这小东西!平时招惹个小娘就罢了,这咋还把大汉引过来了呢?”
道长看陈瞎子没动,便摆一副出你懂得的样子,嘿嘿说道:“正宗的女儿红,这家人今天要嫁二八之女,我昨晚便顺了两坛。”
陈瞎子也是好酒之人,这女儿红可是听过没喝过,哪知今天有这好事,能喝到藏了一十六年的好酒,再一看这道士便顺眼了许多,伸手就把酒菜接了过来,高兴道:“怎劳道长破费呢,快里边请,里边请。”说罢转身领着道士进院。
见主人允了,道士大喜,迈着大步进院直奔厅堂而去,口中连道:“善哉,善哉!”陈瞎子提着好酒好菜心里正嘚瑟呢,想着是不是把李寡妇叫过来一起吃点。刚一转身却发现这道长咋比自己还急呢,便也快步跟了上去,这时却听得两声“善哉,善哉”差点脚一崴把自己扔出去。
这道士有点佛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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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径直走到陈浔身旁,倾身说道:“公子···”可话没说完,他却发现陈浔不太对劲。
只见陈浔端坐于棋盘一侧,指夹一子,置于身前,眼睛微闭,凝思如入定。道士眉头一皱,后面想说的话全咽回去了。转身向陈瞎子问道:“令公子?”
陈瞎子早就习惯了儿子这幅模样,把酒菜往院里的桌上一摆,笑道:“这小子平时就喜欢下棋,有时一坐就是一天,道长勿怪。”
道士琢磨着陈浔的样子道:“就这么一坐一天?”说罢奇怪的朝着陈浔看去。这时他才发现,陈浔似乎是在对着一幅画。
可一看这画,道士突然瞳孔一展,额头冷汗直流,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身形控制不住,‘蹭蹭蹭’往后退去,一屁股跌坐在了门口。
陈瞎子忙赶进屋,却见道士满脸震惊之色,不知是看见了什么。再向朝厅堂望去,陈瞎子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惊呼道:“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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