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知道该怎么做和你是否这么做是没有关系的，女生这种动物，无论理智怎么叫嚣，她们都会因为某种不知名的一闪而过的快得描述不出的情绪，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想着，我要微微地侧过脸，让发丝弯曲在肩头，泪水会晶莹地在眼眶里闪烁，但我要微笑着跟他说别来无恙，然后从他的身侧，轻轻地踩过他的影子，让我们的气味有一刹那的相容，这样离开。可是从眼中强忍的泪光里看出去，一片迷蒙中，那女孩嘟着的嘴唇怎么那么红！那么红！

“啊一”那女孩尖利地叫了一声，额上流下更多的鲜艳的红。她刹那间失重，左脸火辣辣地疼，她看到他放下的手掌，突然想到那年冬天在一团漆黑里，这骨节分明的冰冷的手拉住了她，她猛烈地颤栗了一下，不是由于冷，是由于乞求了太久的命运终于怜悯地垂下目光，简直燃尽了她一生的渴望，她快乐到想要死去。现在这双手的主人抱着那女孩跑出去了——

他说："周沁，你疯了。"

四周依然嘈杂，她好像忘记了一切，世界在旋转，灯光被撕碎了，音乐被撕碎了，人影被撕碎了，她呢？她在哪？满地是鲜血和玻璃碎吗？满地是她的心和曾死守着的那一点虚妄，她也被撕碎了。有人搂住了她，有人捧住她的脸，把碎酒瓶从她满是黏腻血液的手掌里抠走，但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的耳朵里和脑子里充满了轰隆隆的雷声，冷让她的每个毛孔都紧缩起来了。 “周沁，周沁！”许袖釉揪着她的头发，试图从她空洞红肿的眼睛里找到自己，可只有一片空，她像个人偶，眼眶鲜红，大片的泪水涂抹在脸上，血液溅在她的下巴和唇边，可脸上没有痛苦的神色，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可整个人却一直在颤抖。 她的左手鲜血淋漓，她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拥过她的肩，眼神穿过她的头顶望进一片灯红酒绿的喧嚣，闭上眼，泪水却汹涌而下，唇贴在她的耳边“牛奶，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周沁， 周沁？”肩膀被拍了一下，她茫然地回过头，对上柳曼诉的脸“啊，什么？”“放学了呀，看什么呢？”她这才意识到四周同学正流水一样涌出门去“奥，走吧。” 篮球场上的男孩，刚刚散场，汗水浸透了T恤，皮肤在阳光下发亮，捡起扔在一边的校服外套，站着，不知道为何目光流连在某扇窗户上，已经走空的教室，只有窗纱被风纠缠着轻轻飘荡。

午休时分，满世界静谧在蝉噪之中流淌。“喂，耳机带了吗。”是他。周沁手中的笔停下了。教室里只有六个人，他坐在她的右边，三米远的位置。余光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没"徐纱丽的头在手臂上枕着，换个方向继续睡。周沁把手伸进包里，细细的耳机线在她手心里捏着。身侧的柳曼诉站起来走出门。“许犇？”“忘家里啦——”那束目光慢慢转到她这边——“我有！”戴安杰的声音。她轻轻地吁了口气，把手抽出来。"你干嘛啊”,"看电影”“看什么电影！”徐纱丽猛然抬起头来“我也要看”，她夺过戴安杰手中的耳机线，坐到了他的身边。"心灵捕手."她夸张地挽过他的手臂“是恐怖片吗？”

 他们肩膀贴着肩膀。

后门被推开，众人回头。是柳曼诉。“妈，吓死我了，以为是swimming啊（教导主任刘未明）。”徐纱丽嚷道。柳曼诉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言回到座位上。“去哪儿了？”周沁轻声问道。“奥，上厕所”。她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脸色微微发红，散布着细细绒毛的发际线，汗珠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