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珍正在生着闷气,她耷拉着眉毛和眼睛,静静地坐着,她正回忆着几天前“噩梦”般的一幕。
艾珍有每天散步的习惯,今年夏天天气严热,户外遛弯太热,儿子就陪着她去地下车库散步,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明明走得好好的,接着就阵阵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尤其是手臂,之后就是人仰马翻。
“咔嚓”有人用手机把她这颓丧的样子拍了下来,不得她的允许,转手就传播了出去:“阿姨,我妈的手骨折了。”
照片里,艾珍坐在轮椅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右手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左手挂着点滴,嘴角向下挎着,没有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
“啊?出了什么事?”对方回道。
“前两天出门散步,在地下车库摔了一跤,手粉碎性骨折了。”
“啊?怎么会摔倒的?你不是应该陪着她吗?”
“我正好没有馋着她,她突然往前一扑,我没来得及反应。”
“那是打钢钉了吗?还是上的石膏?”
“摔倒之后就直接来了医院,第一时间动了手术,打了钢板,今天来医院挂水。”
“你妈九十多岁了,这回真是受罪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要小心照顾啊。”
艾珍看着儿子在摆弄手机,就知道又是和家里哪个亲戚汇报她的情况,她想想这些听到消息的人过几天会纷纷地来看望她,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手上的痛一直折磨着她的神经,想着接下来还要应付那些上门来的嘘寒问暖,就让她一阵烦躁,整个事儿真是让她身心俱疲。艾珍想:“人老了真是没用啊。”
“哥,别玩手机了,看着点妈,我出去一下。”“妈,我马上回来。”
艾珍对着女儿挤出了一个笑脸,看着女儿疲惫的身影,心里充满愧疚。想她活到这么大的岁数,生活上从来不假他人之手,最多这几年年纪上去了,儿子不放心,会陪她出门散个步。不仅能自理,还能帮着洗家里人的衣服,烧饭也不在话下,现在这个要别人照顾的日子让她浑身不舒服。
儿子虽然是个孝顺的,但也没法儿贴身服侍老母亲;媳妇儿虽也懂事,但退休了还上着班,也不能照顾。外孙是她新手带大的,但同样也要上班。一家四口,愣是找不出一个人能照顾她的,所以儿子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生活在外地的女儿,让她飞过来星夜驰援,照顾受伤的老母亲,其实这才是最让艾珍在意的。
只是伤了一只手,看个病已经身心俱疲,花了几万块钱不说,以后还有漫长的康复期。儿子、媳妇儿、外孙都在身边,她也不是不能动,看着一老三少,但根本不顶用,儿子非要把女儿叫了来,说:“女儿是养来干什么的,不就是用在这时候照顾老母亲的吗?”但她心里就是不得劲儿,她人好好的,就是手骨折了,这就要劳师动众地把女儿千里迢迢叫过来,让她不能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那往后她要是在床上不能动了呢?想想这样的日子也许也并不远了,她都九十多岁了,还有几年好活?还能这样健康地自理几年?再有个七灾八难......
艾珍不禁想起了几年前去世的老伴,就这么一下子走了,家里没照顾过一天,儿子只要一想到就垂泪,唏嘘人怎么就这么没了,现在想想这说不定也是种福气啊。
艾珍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感觉挂着点滴的手一点点变冷,这种冷似乎渐渐朝全身蔓延,一双手轻柔地把她的手抬起,然后放了一个暖暖的手枕垫在她的手下,女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妈,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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