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

那天听讲座，散场出来时，走在他前面的，分明就是他的那个曾经的她。

她侧过身子同与他几乎是并肩而行的另一个人打招呼，他自然是得到了她不曾给他他却又分明得到了的一个她侧面的笑影。

她没有看到他吗？

可他分明就是与她打招呼的那个人几乎是并肩而行的。

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和他打招呼吗？

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是她不曾看到他。

那时，他也不知怎么了，竟是那么盼望着她能够再回一次头。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他竟在无意之中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超过了她，急急忙忙回到了家。

回到家，他便一头睡倒在沙发上。

她为什么独独不与他打招呼呢？

她是无视于他的存在，还是他已经永远不存在于她的世界里呢？

但是，这些年来，她始终存在于他的世界，几乎没有须臾离开过。

好多次走在路上，每当看到一个与她形影相近的人的背影，他便会立即想到她。有时，他甚至会追上几步，看那究竟是不是她。

但是，那倘若是她，他怎么能够认不出呢！

对于她，他单就从背影上就完全可以辨识清楚的。

而那假如真的是她，他又该如何？比如今天的情形，又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呢？

常常就是这样，希望那个背影真的就是她。但当真面对她的时候，却又希望那不是她。

每每遇见别的女同胞做某件事的时候，他首先就会想到她，她会如何做这件事情呢，她一定会做得更漂亮。

在他的世界里，她几乎无处不在。

即使是睡觉，他也害怕在梦中将她丢失。于是，他盼着有梦，那梦中有她。

这么多年了，她真的没有离开过他。或者更准确地说，这么多年了，他始终不把她放飞，他始终将她囚禁在他的世界里。

但是，她分明是自由的。

他囚禁的那个她，只是他心中的另外一个不同于她的她。而真正的她，或许早已不记得他是谁了。否则，她今天怎么不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笑呢？是吝啬，还是她真的将他赶出了她的世界？

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为何还要记挂她，为何？他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只是他一直不能放下。

那么，她真的那么决绝吗？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曾想到过他吗？真的已经将他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或许，她真的早已将他忘掉了，只是他忘不了她而已。

或许，从她明确分手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将他赶出了她的世界。在她的世界里，他早已是一个亡灵，哪怕是逢年过节也不会再想起的。因为从那一刻起，他便与她毫无关联。或者说，从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会同他有什么交集。他在她那里，已然化灰化尘化为了虚无。

但他还是不能舍弃她，他仍将她牢牢囚禁于他的心底。

他不知还要囚禁她多久。

或许，当他消失于这个世界，她便也随同他一起消失。

那样，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仍将不会轻松，因为在他的心底仍然装着她囚禁着她。

有他的世界里，怎么能够没有她。有她的地方，必定会有他搜寻的目光，有他对她没完没了的思念。

好在她并不知道这一切。这一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倘若她知道了这一切，那她会怎么样呢？

她能怎么样呢？她一定会很烦的。否则，她怎么就那样义无反顾离他而去呢？

这么多年了，她偶尔想到过他吗？

他想，她应该偶尔想到过的，但绝对没有他如此这般地去想她。

她已然离他而去，这已然完全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囚禁于心底的她，只是他自己的那个她，这与那个真实的她已然是两码事了。所以，她不会烦也不可能烦，因为他在她的世界里早已消亡了。

他真的消亡了吗？

他只是在她的世界里消亡了，但他还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心中的那个人她，也始终不曾离开他须臾。

他和她始终在一起。

只要他不死，她便在他的心中。

他死与不死，她都在他的心中。

他偶尔发现了张学友的《一路上有你》，从此便喜欢上了它。听了不知多少遍了，虽然仍是不会唱，但那歌词却深深印在了脑海之中:

一路上有你

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只能在梦里拥抱你

……

2017、09、16，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