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草低吟,绿叶沉思,男孩的背影在灯火中犹如慢慢落下的帷幕,人们只能看到滚烫的红色,却无法得知幕布里的愁绪。站在一个时代的终点,一脚已踏入另一个时代,恩年便好像被时光之刃一刀两断的牲口,一半倒在怀想的过去,一半倒在不确定的未来,唯有流淌的热血证明此时的存在。一口热水喝下去,点燃即将冷却的骨头,随口一哼的《dust in the wind》,把杂草丛生的思绪扔到风中,随汗水一并了去。
“直到要搬走,才知道大学四年做了多少孽啊!”面对眼前的几十本书,恩年不禁感慨起来。于是索性把所有的书整理摆好,拍了个照发了个朋友圈纪念一下。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顿情不自禁的念想。
每一本书都有一个故事啊,恩年深吸一口气,就好似要把每本书背后的故事全吸进自己的心中,成为自己最宝贵的宝藏之一。可是故事太多,内心所能承载的太少,恩年在想,兴许人生的悲哀就是如此了。摇摇头,吐吐气,便把所有的书都装进箱子里,顺便把记忆装进去。
仅仅只是整理书,就已经让恩年觉得有些许累,坐在床上,看看手机的信息,虽然也没什么人发了消息给他。他在想,似乎收拾东西比他在外面跑新闻还累得多,至少后者收获了快乐,前者却带来杂乱的回忆。要知道回忆太多,就好像烟抽得太多,陷在缭绕烟雾中,不知如何出来。说得好像自己抽过烟似的,想到这,恩年都忍不住苦笑一番自己的想象力了。
大学四年,光靠一夜之间的回忆是远远不足以说尽道完的,可到最后了,也就四个字的事——作孽过深。四年的光景,之于生命是短暂的,可其中却也是千回百转颠颠簸簸坎坎坷坷好似一生那么长。谁又能想到,一个尼采式的生命个体在四年中完成了信仰的过渡;谁又能想到,一杯白开水在四年里熬出了一碗热面,待急需之人享用……恩年走出去宿舍外面伸了个懒腰,往黑夜中吐了口热气,转身,回宿舍继续整理要搬走的东西。
“你明天就搬走啦?”
“嗯嗯,是呀,不过只是搬东西过去而已,还是会回来学校死皮赖脸到最后的。”
为什么一定要在学校死皮赖脸到最后呢?其实恩年自己也不清楚。是有什么还放不下吧,他也不想去多想,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自然的,当他看到那件前女友送的T恤,还是愣了一下,然后拿起来摸了摸,宛若在摸着过往的点滴,不自觉就笑了。把T恤叠好,轻轻地放在行李箱里,他知道,这是必须要带走的,并非说他还在留恋过往,而是人总是需要留一份纪念,只有心存美好,才好直面人生。他又想起,似乎她送给他的石头还在,于是便去翻箱倒柜,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那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几块来自她的故乡的石头,虽然也没什么特别,但对于深爱石头的他来说,这是一份值得永远珍藏的礼物。对着盒子里的石头笑了笑,石头不作声,没表情,他默默把盒子盖上,放进行李箱,阵阵心甜淌过,朵朵芳香并起。
累了,就躺在床上,拿起朋友们写给他的一封封信,读着里面的字句,其实也是在读着每个写信之人的心。形形色色的信件很多,表白也好,诉苦也罢,闲谈也了,恩年都把这些当做时代大洪流中的一点清澈,再也没有什么比真心更为沁人心脾的了。而恩年觉得自己就好像众多清流滋润着的幸运孩童,独身打马行过,思想遍地成河。“能一直被人被神所眷顾,自己真是幸运啊!”一阵内心的感慨,脸上便又多了几分皱纹,他也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在变老了,人老了,思想才会慢慢变得通透。
可有时候,人在变老,但还不够老,又已经不再年轻,似乎处于一种青黄不接的时期,那也是足够尴尬的。恩年不禁想起自己写过的一篇小说,他把三十岁戏谑为青黄不接的人生阶段,如今他在想,难道自己已经步入三十岁的门槛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真实年龄,才二十二岁,这让他觉得很好笑。或许这就是年龄与思想的断层吧,顶着二十出头的年龄,灵魂步入三十岁,这可比年龄与思想一同步入三十岁更加尴尬了。
他之所以认为自己青黄不接,是因为在选择面前自身显得如此无力。如若说别人为无从选择而苦恼,那他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时常要面临两难选择而痛苦的人。他知道上帝赐予他的太多太多了,而他却只能惶恐躲藏不知如何面对。想起今早母亲一个电话打来,说已经帮他在家乡报社找到一份工作,让他好好回家工作。可对于一个理想性正处于上升期的灵魂来说,他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知道自身的执拗无可救药,可却又无法忽略家人的感想。此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自我与他我拉扯着的木偶,在走往未来的道路上,洒满了灵魂的鲜血。
“太好了,终于盼来春天啦!”
“嗯,不过冬天很快就会到来的哪!”
此时他想起阿米和宗助的对话,脸上挂满了凉意。果真,还是不够老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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