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大姐

    下午，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发出微信语音聊天邀请的熟悉声音，一边找寻手机在哪里，一边想是谁呢？因为我极少视频或语音聊天，微信平时都是打字。拿起来，一个英文名字赫然在目-lisha。哦，远在波士顿的大姑姐！

     

        这是老公家族里的一个姐姐，她的太爷爷和老公的太爷爷是兄弟。和这个姐姐相识，是在去年。

        这个姐姐远在美国的波士顿定居多年，去年突然联系到老公，是因为家谱。老公家族的祖谱在我家，每年春节，婆婆都会带着我们认认真真的准备贡品，把祖谱悬挂书房，供奉三天，餐前焚香点酒，除夕夜全家拜叩。而平时，家族里有老人过世，都会想办法联络，为了把名字填写上。

      这个姐姐联络老公，也是为了了了老爸心愿，这位大伯临终遗愿有三，第一，要上祖谱；第二，要一捧家乡土陪伴！第三，儿女老去前务必将骨灰安葬回东北老家！

      这位大伯前半生自己漂泊，晚年随儿女漂泊，这是我听过的漂泊里真正用了一生的。

      少年在黑龙江省青冈县出生，困顿的岁月里身为老大的他早早辍学，参军去了广东，戎马生涯时正逢建国初期，吃了不少的苦，转业后留在广东成家立业。她家的大姐是小时候随这位大伯有过几次探亲才浅浅的知道一点东北。

    大姐的少年和青年是广东人，嫁的姐夫也是广东人，姐夫的姐姐弟弟都在波士顿，所以把他们都迁了过去。大姐过去以后，又把自家亲弟弟也迁了过去，这位退休的大伯无奈也就随着子女去了波士顿。

    知道祖谱在我家，是因为  在2015年的夏天，大姐曾经带着大伯从波士顿辗转回到小县城，和能联系到的家族中人进行了一次聚会，当时谈到了祖谱的情况。少年离家的大伯对每个人都很亲，但有的人确认为这老头真招笑，那么远又花那么多机票钱回来干啥？刚听说是从美国回来的，还充满些许热情，看着一个耄耋老人只谈感情，好多人找理由早早离席了，老公和我谈起那场聚会时，我想起《平凡的世界》里那段话

      “人与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是的，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两个字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

回到波士顿不到两年，大伯客死他乡，犹记得去年大姐在电话里感慨，幸好有那次老家之行，才不至于老人那么遗憾！

    去年夏天，为了老爸的遗愿之二，要一捧家长土陪伴！孝顺的大姐特意从波士顿飞了回来，老公去机场接她时，我在家里准备午饭，一边准备一边仔细想着聊天提纲，可要仔细八卦一下美国人民的生活状况！

    进得门来，62岁的大姐确实看不出，好像只有五十出头，我心想，人家那的生活条件大概真的好，化妆品更好，要不怎么那么显年轻！

    一边客套一边用餐，我把有特点的东北菜悉数做了，还把粘豆包煎了，久居美国的姐姐边打听边大快朵颐，我以为她早已经是优雅的品着咖啡的发达国家的作派，一看到这吃相，亲近感倒是拉近了，可内心小失望，失望的是啥，还表达不出来。

    饭后聊天模式开启，我按部就班的想着我的提纲，医保，确实挺好，打了120之后不用一堆家人去忙前忙后，医院都会帮你处理好。社保，也挺好，上学，都不错。

  最核心的，大姐在波士顿干啥？

    孩子几岁时去的，到那以后，老公的弟弟不待见大姐，嫌她没文化，把自己的哥哥安排进自家的庄园管理葡萄酒生意，不到一年姐夫不常回家，根本不管大姐如何生活，不懂英文的大姐打了三份工，白天在大厦做保洁，下班后去宾馆当临时服务员，她给我的描述是，哪个客人需要加个枕头给送上去，需要个药品给送上去，我理解就是跑腿打杂。早上起来没去大厦之前，在一家华人超市帮忙。

    “一个月可以赚到多少呢”

    “三千左右”

    “美金”

    “美金”

粗略算算，折合成人民币，属实不少，何况二十年前！

    “觉得苦吗？”

      “哎呀，当时好多人都回来了，她们都和我说，你是赚的钱比国内多，可你干的都是下三滥活，在这看别人脸色干啥……”

    我心里也这么想的！

    “可我就是想赚钱，就是想让孩子在这学习，在这工作，我个人就想住美国的大house，开好车”

      “我现在的房子三百多米，我的车三十多万……”

      “波士顿的冬天也冷，用电取暖，住哪个屋就取暖哪个屋，电费也挺贵……我年纪大了，在宾馆打工人家一年一体检，那地方管理的严，我周末开车出去买菜，够一个星期吃的，放冰箱里……”

    滔滔不绝中，我没感觉到大姐多幸福，这过的啥日子啊，虚岁62了，在我们楼区，人家都跳广场舞，讨论退休金涨多少，今年去海南还是云南旅游，孙子周末回家吃饭否？

    第二天，老公开车带着大姐回老家县城的乡下取土，大姐很认真的把从大伯出生地的大地里挖的图装近小保鲜盒里，放进行李箱。我很尊重她的这份孝心，她并没有托付谁快递给她，而是不远万里的回来取土。已是老年的她，目前还打着一份工，确舍得时间和金钱，也是孝心可鉴！

    午饭在县城吃，又联络了几个家族的亲人，因为上次陪老人回来，知道了空手而来亲友的不满，大姐给席间每位男士一件印着英文BOSton的帽衫，肥肥大大的抖落半天，说一件30多美金，给了我一套兰蔻弄得我不好意思，饭后返回大庆，赶紧把家里喜欢却没有放置书架的一套黑陶摆件送给大姐当回礼。

      大姐欣喜地把礼物和土认真的放进行李箱。

      晚上，我们把家谱从书画盒子里展开来，大姐和老公一同在那找着父辈祖辈的谁谁谁，婆婆很不高兴的和我嘀咕，这平常日子怎么可以说打开就打开家谱，还是姑娘，意思冒犯祖先，我劝她，晚辈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完成老父遗愿，祖先不会怪罪，姑娘也流着父亲的血，祖先定会为有此晚辈感到宽慰……

    第三天，大姐就匆匆飞往广东，她还要拜访下姥姥家的亲人。

    临行前，气温骤降，我说给她找一条秋裤穿给她，她死活不干。大姐穿着简单，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我们熟悉的美国名牌，帆布斜挎包我偷瞄了好几遍，也没看见知名的logo。这一点大姐倒是很好，不会用外表的装饰来炫耀自己的生活。

    “大姐，以后回来早打招呼”

    “会回来的，我得回老家县城公墓买墓地，完成我父亲的愿望，我老之前把他带回来，以后我不在了也要让儿子把我送回来，虽然我是广东人，可我要陪父母……”

      “你让孩子好好学习，你们多付出一点，把孩子送出国吧……我感觉东北太差了，就像从美国到了农村一样，东北的女人都比较懒，上个班或做个生意就得了，得多做工作……”

      似乎 受到了莫名的伤害，扎心了！

    如果不是有血缘的美国人，我们不搭理你了，虽说我们居住在三线城市，可并没那么差吧？你可以被美国佬呼来喝去的打工，背井离乡的，但我们也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努力，我用一句再见压住了心底的一句，像你那么努力，在国内一样过好日子。还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把工作和爱好兴趣结合起来很难，但把工作和自尊结合起来很容易！钱，真的能建立起自信和光荣吗？抛却乡音和乡情，在异国他乡打拼没错，但打拼的太卑微就远离了初衷！

    ……

      今日大姐语音内容，是她听说自己的婶婶去世了，嘱托我们想着春节时把名字写在家谱上，同时感叹自己老了，打一份工还感觉吃力，告诉我经常吃中药《小活络丹》，而且她的美国同事也经常像她讨要药丸，说吃了干活有劲。

    岂止小活络丹是好东西，无论传统的还是现代的，我们国家的各个方面都有了巨大的飞跃。只是，在波士顿底层讨生活的大姐，不了解的太多！

      大姐所在波士顿，等同村里二丫去了北上广。但多年以后，二丫或许会增长许多见地，但大姐，因为被英语环绕，只记得自己的追求，工作赚钱，还让大伯的灵魂，孤独的在波士顿游荡！

    就在刚才，大姐还在微信里劝我把孩子送出去，我问大姐和周围的美国人关系好吗？大姐告诉我，前些年不行，自从习大大上任后，好多美国人会主动和中国人打招呼，说-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