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遇见和别离，像梦一场

一场遇见和别离，像梦一场

1.

周瑶换上吊带裙，趿拉着人字拖，走进一家酒吧，点杯玛格丽特，闷闷地喝着。

旁边座位的一个男人走过来：“喝一杯？”

周瑶不理他，酒吧里这种男人很多，都是抱着目的来的。

“你心情不好，不应该喝玛格丽特，帮你点了一杯桃红”，男人说着坐了下来。

周瑶抬眼看他一眼，没有反对。两人干杯后，男人加了周瑶微信就离开了。

周瑶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你经常来酒吧吗”，男人发来一条微信。

“不，偶尔才来”

“我猜也是，经常来的人，不会躲在角落里”

“其实我是好女孩”

“看出来了”，男人一本正经地回复着。

周瑶忍不住想笑，她不讨厌这个男人，虽然他看起来比她大不少，但23岁刚毕业不久的周瑶决定撩一下他。

“你叫周瑶吧？微信名。好巧，我也姓周，名立扬。为了这缘分，明天下班请你吃晚饭”

“我要是不同意呢”

“注意，我用的是陈述句，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周瑶发了个ok的表情过去，倒要看看这个老男人玩什么花样，反正也是一个人，有人请吃晚饭也挺好。

吃饭的地方离周瑶不远，下班直接走路过去了，周立扬说路上堵车，要晚一会到。周瑶取了号站在店门口等着，人很多，一时半会儿也排不到她。

二十分钟后，周立扬来了，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冲周瑶挥挥手。

“呵，原来是一个穷大叔，连车都没有”，周瑶心里嘀咕着，有点小小的失落。

不过这顿饭吃的很愉快，周立扬幽默风趣，见识也多，逗得周瑶一阵一阵地笑。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儿，笑的没心没肺，周立扬也跟着一阵一阵抽着笑。

好像两个傻瓜。周瑶竟然有些喜欢这个穷大叔了。

2.

第二次约会，周立扬约周瑶去徒步。周瑶平时休息也喜欢户外运动，就欣然答应了。等她到了约定地点，有些傻眼，除了周立扬，还有六七个人站在那里等她。看到周瑶，他们开始起哄，周立扬得意地笑着不解释，任他们说去，周瑶也不恼。

他们走的海岸线地形有些复杂，一路都是高低不平的石头，有些石头上面还有苔藓，要很小心才能不掉下水。周瑶从小就喜欢玩水，走着走着就玩性大发，一会儿弯身捡捡水里漂亮的小石头，一会儿蹦蹦跳跳地踩着石头玩起了水上漂。

周立扬在她身后，左一个小心，右一个小心，她只顾听着，完全不放心上，鞋子湿的吧嗒吧嗒滴水，也不在乎。

他们的速度有些慢，被队友甩开一大截。周瑶突然转身问周立扬：周大叔，你喜欢我吗？

周立扬没想到周瑶这么直接，愣了2秒，点点头说：喜欢。

“那我们来玩剪刀石头布吧，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一次只能问一个”，周瑶说。

第一局，周瑶胜。

“你结婚了吗？”

“结过，又离了。”

第二局，还是周瑶胜。

“为什么离婚？”

“她长时间在国外，聚少离多，没感情了”

第三局，周立扬胜。

“那天在酒吧，你为什么不开心？”

“客户被人抢走了，钱没了”

“没想着抢回来？”

周瑶摇摇头，大叔，你犯规了，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第四局，周瑶胜。

“你还有没有其他女人？”

“以前找过，处不来，又分了。”

第五局，依然是周瑶胜。

“大叔，为什么是我？”

“那天在酒吧看到你，孤零零坐在角落，心底有股男人的保护欲。”

说完，周立扬看向远处，夕阳下的海面格外平静，绚丽。

晚上他们一起吃饭，周立扬选了一个比较高档的餐厅，周瑶囧囧地说，我们穿这样，会不会被服务员赶出来？

周立扬故意咳咳两声，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周瑶笑着追了上去。

看着餐单上面的价格，周瑶心里有些犯怵，小声问周立扬：这么贵，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周立扬坏坏地笑着：还没正式成为我女朋友，就知道为我省钱啦？没事儿，我这个月发奖金了，够我们吃两顿的，今天吃一顿，明天再吃一顿，把它全吃光。

吃完饭，俩人又去步行街逛，两边有很多店铺，各式各样的小吃，伴随着吆喝声，好不热闹。周瑶闻到一股臭豆腐味儿，像兔子一样窜了过去，眼巴巴地望着。

“想吃？”

周瑶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还真像小猪一样能吃啊”，周立扬一边付钱，一边啧啧地感叹。

周瑶津津有味地吃着，周立扬装作很嫌弃地把身子移开一些说，咦，好臭的猪哦。

周瑶斜着眼阴险地看着他，等她吃到还剩最后一颗时，猛地冲周立扬哈了一口臭气，又敏捷地跑开了。

周立扬追上来，捉住她，吻了下去。周瑶的手悬在半空，身子僵在那里不敢动，他的吻有股淡淡的烟草味，慢慢的却被臭豆腐味取代，周瑶忍不住笑出声。

“走吧，送你回家，我的小猪”，周立扬的手爬上她的肩膀，把她揽在胸前。晚风拂在脸上，也有股甜蜜味道。

3.

周瑶带着周立扬见她的朋友，离开后，她朋友发微信给她：周瑶，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找一个老男人，还穷，图他啥？

周瑶轻轻叹口气，收起手机。周立扬摸摸她的头，说，丫头，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不开心了？

周瑶不说话，悻悻地走着，周立扬扶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周瑶僵直着腿一步一步往前抬。

“你慢点推，像老汉推车似的，我都快摔倒了。”周瑶说。

听罢，周立扬蹲在地上哈哈大笑，周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这小丫头从哪里学的，啊？”周立扬笑出眼泪。

她也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有好多词儿来路不明，她觉得合适就拿出来用了。

“你那么老，可不就是老汉吗？”周瑶认真地解释道。

“好，好，好，我是老汉。”周立扬笑得已经没有力气，半个身子都挂在周瑶身上。

周瑶偷偷百度了一下“老汉推车”，被眼前的图片吓一跳，惊地喊一句：卧靠。

4.

周立扬给周瑶取了很多绰号，胖了，叫胖猪，瘦了，叫瘦猪，晒黑了，叫黑猪。不过经常用的还是“我的猪”。

“我的猪，晚上有一个饭局，给你个惊喜。”周立扬说。

周瑶下班后就去了，只有他们3人，周立扬介绍说，张总是专门负责日用品采购，我打听过了，你们公司的产品品类他也有做，看看能不能合作。

周瑶兴奋的点点头。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周立扬，那天陪着张总喝了一杯又一杯，却只给周瑶叫了饮料。

后来张总答应先订一批周瑶公司的产品，数目不是特别大，但也是目前为止，她公司最大的订单了，之前被抢走的客户，也没有这么大的量。

周瑶看着有些醉了的周立扬，忽然有些心疼。之前她笑他人到中年，开始了枸杞配保温杯的标配生活，极少喝酒。他说：我要好好保养，不然看起来那么老，怎么配你？

现在，他却为了她，一个劲儿灌自己。

老男人的好，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心里很踏实，而浪漫的感情不属于她这类人，在生活底层打拼，见多的是尔虞我诈，人心冷暖，是赤裸裸，血淋淋的厮杀。大多爬上去的人都不愿意回头看，一是吃相太难看，二是脚下可能是森森白骨。

她知道周立扬是真心对她好，然后就决定把身子给他了。周瑶把他扶到酒店，放在床上，把鞋子脱掉，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周立扬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含糊不清的说，丫头，不早了，回去吧。

周瑶默默帮他擦着手，不说话。周立扬挣扎着坐起来，用手揉揉太阳穴，看了看，说，只有一张双人床，丫头，你不要勾引我。

周瑶不理他，倔强地起身去冲凉。

周立扬搂着她，细细的吻着，嘴巴里还有些酒味儿。周瑶想着这几个月他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动情地说：“我爱你”

“我比你大那么多，还离过婚……”

“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

周立扬温柔地抚摸着她说，傻丫头，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老汉推车。

5.

他们像其他其他情侣一样，搬一起住，两人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早上说晚上说，只要在一起就不停地说说说。

很多年后周瑶还纳闷，怎么就那么多话说呢？

周立扬推掉了一切社交，一下班就冲回出租屋，一边推门一边喊着，我的小猪呢？饿了吧，煮饭给你。

“周大叔，你的厨艺是数学老师教的吗？煮饭那么难吃。”

“大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把钥匙落门上了。”

“大叔，每次我发脾气，你怎么都不会生我的气呀？”

“因为我不跟你这小丫头计较呀。”周立扬一边把排骨夹给她，一边说。

如果一个女人能够一直保持着性格里的天真，一定是被人无边无际地宠爱过。

这样处了一年多，日子也好过起来，周立扬决定带周瑶见父母，周瑶自信满满地说，肯定能把他父母拿下，毕竟她肤白貌美，工作也不差，配他们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事实正好相反。

他父母并不喜欢周瑶，说她太年轻，像个孩子，怎么照顾他们的儿子。这一次，他们只想要一个懂事持家会照顾人的儿媳妇，语气决绝。

这是一段注定不会被祝福的爱情，况且周立扬还有个女儿，他从来没跟她提起过。

他那么爱她，怎么可以骗她？周瑶哭的撕心裂肺。

把枕头摔在他身上，把买的情侣杯子摔在地上。

他说，周瑶，你太不像话了，说完，走到阳台吧嗒吧嗒抽着烟。

这一次，他没有哄她，也没有低头。

鼻子哭疼了，下了决心，算了吧。

彼此性格里都有热爱僵持的部分。他希望她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会让步，她希望能终生有恃无恐。

6.

她开始答应别人的追求，当着他的面打扮的花枝招展，准备出门。

“好好谈谈吧”，周立扬拉着她的胳膊。

“有什么好谈的，反正你父母也不同意我们交往。”周瑶头也不回。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那什么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隐瞒实情是吗？”

“我女儿五岁时就跟着她妈妈去国外了，是，我父爱泛滥，把你当成女儿疼，和你在一起我确实很开心。可是婚姻是另一回事，你敢告诉你爸妈，你找的男朋友比你大那么多吗？”

周瑶的心像被刀子剜掉一块，生疼。

是的，她不敢告诉自己的爸妈，有次她告诉她妈，发小找了个有钱的老头，她妈当即就骂她说，如果她敢，就把腿给她打断。

他们都没勇气跟父母抗衡，她能做的只有跟他赌气。

周立扬眼眶里憋着泪，周瑶心软了，决定原谅他的欺骗。

12月底，周瑶生日，周立扬带她去城外的滑雪场滑了一天雪。回城的路上，他接了个电话，一脚刹车踩下来，车轮把雪嗤了好远。

“你在这下车，我去一趟机场，我女儿回国了。”不等周瑶出声，周立扬已经把他安全带解下来，不容分说地把她放在路边。

周瑶看着扬长而去地车子，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车都打不到，他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他那么疼她，怎么可以不陪她过生日？

终究还是女儿重要。

接下的一周，他都没有出现，周瑶的心也一点点结冰。

“算了吧”，她发微信给他，“抽空来把你的东西收拾走。”

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半天，他说好。他是成年人，没有那么大张旗鼓，他动作很慢，一天带走一点，慢慢的，他的衣柜空下来。

周瑶喉咙很疼，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周立扬下楼了，她等在门口，如果他忽然跑回来，跟她解释，拥抱她，让她跟他走，刀山火海她也愿意去。

可是他没有。

那么正好，就这样再见吧。

人到中年的周瑶，在被生活摔打得千疮百孔之后，才开始理解周立扬。他曾说“生活很多时候是狼狈的”，“婚姻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美好”，他说“生活中有太多事情我不知道怎么控制”，他说“你一定要很幸福，才对得起我放开的手”。

她想给他写一封很长的信，告诉他：我现在做了妈妈。原来婚姻的真实面目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后悔吗，因为我并不知道如果选了你会是怎样呢？还是宁愿相信目前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最好的结局。我们都会一辈子记得那个臭豆腐味的吻对吧，我像孩子一样快乐的样子，全世界只有你看到过，而你带着这份宝藏跑掉啦。

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一封温柔的情书，在你之后，我只能写出人性疮痍和世态凉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