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節 不在別處
午後時分，靜謐的房間傳來一陣手機鈴聲，在客廳澆花的我，疑惑地放下水壺。
聽見許多年不曾聯繫的舊友，問我「近日在做些什麼？」
便如實照答「讀書，做小手工藝品，散步，學習課程」僅此而已。
這時內在有一個聲音問我「如果明天，沒有金錢的限制和條件的限制，也沒有時間的限制，你會選擇做什麼呢？」
「想要建立一個虛擬禪堂。用小板材，微型石料，布，棉線，設計，創造出一間模型禪室。這樣的過程與結果，是我真心想要做的。」
這也是我最拋棄掉限制的選擇了。畢竟，生活中有太多的「但是」。
掛斷電話後，我還久久沈浸於內在的提問之中。
很少去問自己「除開一切限制的明天，我會選擇做什麼。」
於是太多日子過得重複而毫無新意。
連夢想也開始偷窺抄襲他人的。開始假裝自己喜歡環遊世界，假裝自己喜歡養殖花花草草。假裝自己很愛學術。假裝自己很靈性。
其實呢，深深地知道，內心在鼓勵我挖掘不帶有任何一絲染著的、那樣的純淨動機。
是的，想擁有一間禪室的模型，製作仙鶴，放置金樽佛像、頂禮駐足者。
想要製作這樣的東西。僅此而已。
而不是想做預言者，也不是心靈顧問。
曾以為熱愛、喜歡、天賦，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多麼的高大，偉岸。
誰知道，僅僅自己只是想，不被打擾的，做一些小木工。
僅此而已。
看到作品的那個瞬間，應該是所有的值得。
曾經以為，自己想要的周遊列國，才能算作一場深刻的夢。
真正吸引我的，卻是這樣簡單的事情。
還記得曾經被古琴吸引過的那段時光。
我想，在那樣的時空裡，我亦在醞釀這樣的「模型」微觀世界的誕生。
從二維平面的畫作，到三維的立體模型，多了一個維度，卻給了我更廣域的空間得以發揮創意。
那麼，在這其中的思維，心境，也不同於二維平面作畫的感受了。
看似觸摸到的是不同肌理的材料，事實上，卻是觸摸著自己內心的清泉。
一針一線，一棱一柱，無不沁透製作者的心念。
曾經自己最喜歡問：別人需要什麼？我能為別人做什麼？
卻發現，沒有人真正需要我為他做什麼。
也發現，我實在沒有為自己做過什麼。
那麼，就暫時允許自己有這樣的一天：忘卻塵世的壓力與應該，拋棄掉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僅僅問自己：如果現在的我沒有任何限制，我選擇做什麼？
我想，這樣的「為自己而存在」的日子。才是我們本真流露的熱愛與願景在揮手的時刻。
你從來不需要我的幫助。
也不需要別人來幫助你找到真心所在。
范塵我，一直以來都忘記了自己本身即為塵土。
總是想要逼迫自己成為別人眼裡的光。
但現在終於明白，我的平凡普通，亦能夠組成廣袤無垠的大地，支撐住山河湖海。
別的角色，已經被扮演的淋漓盡致了。就讓自己放下所有的「要成為什麼」的念想好了，全心全意，給自己一次真實的機會去體驗自己要走的人生。
我的此世人生，可能是地球旅程的最終章。它不完美，它也不光耀。它仿若塵土般，有時輕盈自在，有時沈滯泥濘，也許到生命終點時，還是一個沒有懂過這個宇宙的小小靈魂。
但她的記憶，還能生長出翅膀，漂浮在地球上空，靜靜環繞後，消散如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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