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有时候想自己睡觉时候做的梦、和清醒时候做的梦,太不相同了。
清醒时候,A脑子里满是虚饰的赞美和荣光,是勉强扮演的镇定自若、坚决果断。
但梦里的A全然不同,是冒险的,是漂浮的,是快活的,是巨大的珊瑚礁里穿梭的逃亡者,是钻进五彩斑斓里最后和泡泡一起被可爱的小孩吹破的拇指姑娘,是带着宠物大蛇绕过石柱穿过长廊去找突然消失的童年玩伴的小新娘……
梅雨时节的尾声,A又一连做了好几天的梦。
风格大变。
起先梦到白先勇先生,梦到他于一九六二年,母亲逝世之年的圣诞,伏案写下一段话:我走到湖边,天上飘着雪,上下苍茫。我立在堤岸上,心里突然起了一阵奇异的感动,那种感觉似悲似喜,是一种天地悠悠之念,二十五岁的那个自己,变成一团模糊,逐渐消退,我感到脱胎换骨,骤然间,心里增添了许多岁月。
A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把这个场景细细说给男朋友听,身边人笑了笑,飞快地回了句“嗨没睡好呢吧”,便拉着A匆忙走过快要消失的绿灯。身侧的人潮模糊,A握了握温热的手心,确认这温热不是错觉,诚然是柔软的体贴,片刻后略有领会地收起了表达的欲望,只讨论起二人去年圣诞窝在沙发上看的剧集似乎又要出新版了。
后来梦到卢旺达种族屠杀的血腥场面,文革武斗和白色恐怖交替上演的镜头,A在镜头外,看着即使是同一族群的人们却由于彼此的认同感差异做出种种非人的行径,而镜头里的自己,如同战场上见证过过最多炮灰式死亡的军医一样,神情麻木。
醒后想起此番麻木,许是因为A自己大概知道,那不单单是遥远的历史,连A本身日常,也可能在不断的和周边人形成小团体、排挤非核心成员,或受到排挤,与历史场景里的施害受害何其相似,只是非常温和而已。
……
醒时被人群和规则调度随波涌动,梦时自我意识才开始分裂审视。
A这两天又冒出了新的想法,在日记本上写:白天尝试花上半小时打开感官屏蔽嘈杂,晚上则随环境无意识流动。
天渐渐亮了,从瓦灰到青灰,风起,冰冰凉的甜,雀鸟鸣唱,窗外树摇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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