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陌上人如玉
琉璃厂
“你这几天怎么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你师父为难你了？”梦婷推了一把云若，原本这两个人约着去去香山玩儿的，只是云若的事情忙，再加上如今家里出事儿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的关家已经今非昔比，梦醒家里原本也是旗人，虽然说落魄了，但是还有一两件东西。
如今世道艰难，也只能变卖东西度日了，舅舅的裁缝铺早就不是当年，更何况如今的成衣还撑不过来。穷人们哪会买料子做衣服。
所以吃过早饭，梦婷拿了家里存着的两个鼻烟壶，虽然不是上等的物件，可是在琉璃厂还算是有人问津。
能够换点儿大洋就是也是好的，如今，表哥跟着他的一个什么同学去了南京，自己知道心里也明白表哥是做大事的人。
“梦婷别多说了，好在这东西能换50大洋，你舅舅应该是高兴的。
说起来你家的东西如今变卖的差不多了。究竟是个怎么打算，你还要继续读书吗？”
梦婷知道云若的话，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着想，并没有别的意思，如若是被那些小人听到，自然以为自己不懂事儿，可是云若只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计较。
梦婷紧了紧身上的坎肩儿，然后笑了笑，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要是不想读书，恐怕我舅舅不许说是旗人的女孩子没有不读书的。
再说了，如今，家里虽然艰难，但是，还算可以好在我读的是师专，我毕业了就能帮上家里。
咱们别说这个了，越说越没意思，近日找你来。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样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说。
小摊上
说来也奇怪，云若虽然说从小在北平长大，可到底是江南人士，对于北平的很多小吃自己是不习惯。
倒是梦婷喜欢，梦婷吃了一口焦圈儿，又和了一碗面茶，放才对搅动馄饨的云若说了一句
“你怎么了？如今时局动荡，你师哥又在南京做事，想必很多事情他是清楚的。
可是如今，他不能回来。也不用担心了，虽然说你师哥病了，只是你是个年轻力壮，又是大人了，自然能够照顾好自己。
你现在虽然说学戏，但是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你看你这些天越来越瘦了，快吃点东西啊！”
梦婷说完白两个奶饽饽递给云若，云若吃了一口，虽然说自己不习惯，可是这点心甜腻也让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两个人吃完饭又去街上闲逛，虽然说如今家里面都是艰难的，好在今日，师父去师爷家里拜访了，师娘也跟着去了，师哥师姐们都有戏，所以在明月楼准备。
自己也乐得清闲，毕竟家中还有春杏在。
“你说什么，你有了心上人？”听到这话，云若心中一惊，没有想到梦婷居然有了心上人，还是自己的老师。
有些紧张又害怕梦醒做的错事，毕竟就像上一次。李家班的那个小旦向师父表达情意，被乱棍打死一样。
“梦婷你先说什么呢？这可是欺师灭祖的话，可千万不要多说了，你还是好好读书要紧。”
梦婷原本只是想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给云若没有想到云若是这样大的反应。
想想也是，云若出身梨园自然有梨园的规矩，可是自己喜欢自己的老师其实没有什么。就像书里说的一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云若不明白这些道理，梦婷也懒得解释，只是说的这位先生的种种好处。云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偏偏出现在梦婷的生活里。
其实自己也听不懂，只是在戏文里知道有这样所谓的谦谦君子。
“你说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瞧瞧去。”看着云若疑惑的眼神，梦婷也顾不得女孩子家害臊了，便跟着一同去了。如今这个人是住在朋友家里。很巧的是，跟云梦婷的舅舅家里比邻而居。
两个人偷偷的潜回家，又在墙头看见袋子里有两个男孩子。
一个身着西式的衣服，是跟师哥前几日捎来的照片上一样。
另一个只是穿着白的长衫，虽然说嗯是中式的长衫，可是穿在他身上倒多了几分风骨。
云若从来也没有见着一个人能把如此寻常的长衫穿成这个样子。多了几分戏台上的风韵？
自己不该这样说的，可是戏文里以及在书上常常说常常见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原本以为不过是杜撰而已。
自从见了这个人，自己倒是觉得有几分相似了。看着他，云若竟然有些吃惊，似乎感觉他从哪里见过一样。
“那个穿西服的就是我们国文老师。”梦婷并没有感觉到云若的不适应，也没有觉得云若走神，只是笑着对他开口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说我的舅舅舅妈也不许，可是我偏偏不听，云若你知道吗？
咱们究竟一天一天大了，说一句不害臊的话，与其让我们长大了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还不如自己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自己追求来的才是爱情，明白吗？”
云若知道梦婷在女子职专读书，接受的都是西方化的教育，自然和自己有些不同。
可是爱情是什么，自己曾经念了很多很多的戏文，是唐玄宗与杨贵妃又或者梁山伯与祝英台。
可是，戏文里的爱情总是不圆满，自己常常问师父，为什么会这样？师父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如果说爱情真的像戏文说的那样，终究不能圆满，那么。还是没什么意思。
“别看了，别看了，他们朝这头看来呢，怎么还是走吧。”梦婷小心翼翼的对上了叶先生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的眼神里有日月星辰。
“关梦婷，好巧啊，你家住在这里。”叶先生也不扭捏，看见了梦婷当即叫了一声。
其实这个女孩子成绩很出众，再说了，她也十分大胆，因此，自己对于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过来说会儿话吧，没什么，咱们都是新时代的青年，不用过于拘泥的。”
梦婷虽然不好意思，可是叶先生这样说了，实在不想错过机会，所以便拉着云若来到了叶先生的院子里。
叶先生跟梦婷寒暄了几句便注意到了云若。
其实在女子师专经常见到蓝衣黑裙的女学生，可是穿的旧式旗袍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
云若穿着的是师娘的衣裳，原本是师娘年轻时候的，又给她改了改，年轻时候的衣裳，虽然颜色好，可是这么多年，要说款式早就老旧了。
虽然说师娘也会给自己一些零用钱，再加上，梦婷的舅舅就是裁缝，自己可以做新衣服的，可是想一想师父说过的话。戏子还是不要穿的太突出，太出挑才好。
“叶先生好，这位先生好。”云若轻轻的点头，算作行礼。
因为自己知道他们这样的西式人不愿意接受旧式的请安，也只能点点头。
“这位小姐客气了，你也是师专的学生吗？”说话的是另一位先生，这个人说完话就从容的伸出手，示意跟云若握手。
云若有些局促，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说知道男女有别，可是这是他们的礼数也没有什么。
小心的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这男生的手，云若心中一惊，只觉得冬日里的他，指尖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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