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的一个晚上，我已经准备要睡了，突然手机提示收到消息，我估计我不看的话肯定会忐忑于消息的内容而睡不着，所以就滑开了。这是我大学时代的一个室友发来的，他最近刚刚找到了一家国有企业的工作，待遇还不错，虽然我还没从他口中得到消息的证实或者工作的细节，但是我已经有所耳闻了。
他先是问我‘琦哥，你找到工作了吗？我说‘是的，刚刚找到，才开始工作没几天。’他说了句‘真好，我还担心你因为找不到工作而上火呢。’我说‘不至于，刚刚毕业，总要有些耐心，对了，你是不是已经找到工作了？’
其实我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和别人闲聊的时候，话题一定会由向你嘘寒问暖开始，然后，引导自己身上来，是那种如果自己不是话题的中心，那就干脆闭嘴的人。果然，这个时候他已经放弃打字了，转而用语音作描述‘是啊是啊，我前段时间找到了一家什么什么公司，基础薪资很稳定，出差补助更多是多的惊人，而一年少说要出差200天，出差也不累，还能各地游览等等等等，一条语音信息量简直大得惊人，以至于我听了两遍，才能大概记住他是怎样描述他的工作的，但是我记得，他最后说了一句半截的话，‘这要是干好了，干时间长了……’然后就不说了，语音到此结束。我茫然的看着手机，这句似曾相识又太过熟悉的话可不止从我这位朋友一人的口中说出来过。大四找工作的时候，听过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要是干好了’，这是一句可以省略后面所有内容又能让人浮想联翩的句子，中国语言的博大精深有一部分在于有些话能延展出来的东西比其本身丰富得很。几乎每个从校园招聘会、宣讲会回来的我的同学，几乎所有的话都止于此，然后大家开始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以表示羡慕、赞同，或者“你吹呢吧”。
这其中有我的另一位室友，他家是在齐齐哈尔，毕了业以后找到了一份策划的工作，去了上海，刚到上海的时候，离正式进入公司还有几天的时间，他便到上海四处游玩，一边了解这个城市的文化，一边也要弄清楚以后上下班是坐公交方便还是地铁方便。有几次我俩语音聊天，他每一次都和我说‘这工作我也喜欢，收入也很好，工作环境也好，以后可以被派遣到哈尔滨的分公司，这要是干好了……’于是我问他，要是干好了，会怎么样呢？他想了一下，说‘那就真的挺好’。这回答够朴素了。
这几天，他打来电话，语气显得没那么自信了，‘琦哥，我一天太累了，早九晚十，有时候还要继续加班到11点，一周没有休息。’我让他挺住，我跟他说，‘坚持住，干好了就能回来’他说干好啥呀？当初说的是可以调回哈尔滨的，结果哈尔滨分公司迟迟不能开业，总部就把我派来苏州了。‘我说‘苏州也挺好的呀，上有天堂，下有…’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我‘得了得了，再这么干下去，我就上天堂了……’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说‘琦哥，我想回哈尔滨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每个人刚出校园的时候，都是信心满满的，就像第一次领兵的将军，梦想着攻城拔寨，建功立业，于是带着诗，奔向远方，告诉自己，年轻就要出去闯荡，工资低没关系，干活累没关系，挨骂没关系，以后会混出来的，哪个成功人物不是经历了千难万险呢，只要我能坚持的下去，干好了的话……。那些话止于此的人，往往梦想也断线在梦想实现之前。我们习惯在经历痛苦之前把痛苦等价于训练，等价于迈向人生巅峰前的一点点很轻易就能忍受得了坎坷，但都没有想过，‘要是干好了’这句话是一个虚化的愿景，而这坎坷，遥望而不得边际。于是，有些人或许急于向别人宣示自己的成功，把自己的愿景交给别人来想象，就像文章开头的我那个朋友，刚刚参加工作，却已经把退休之后的退休金数额都估计出来了，毕竟‘刚毕业就成功了’这句话简直太好听了，太引人入胜了。顺便说一下，他出差都是夜班，在地铁隧道里工作，一月工资2千多一点儿，补助会丰厚一些。
可我苏州的这位朋友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后来我跟他说，‘我的工作是一个网站的小编辑，最基础的工作，金字塔底的地位，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人欣赏，工资是否可能更高，会不会被埋没在一群人当中，今后的日子是否值得期待，人生到底还有没有突破口，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热爱我的工作，喜欢我的同事们。’我没有再提出美好的愿景，是因为我对未来有了比对过去更多的信心。我相信自己会越来越好，却未必要描绘出好到什么程度，我现在每天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去上班，再花同样的时间下班。夏天挤公交，冬天挤公交，再也舍不得打车，舍不得吃10块钱以上的盒饭，舍不得买一件60块钱以上的T恤。但这不是磨练，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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