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里,咏蝴蝶的佳句妙言不然不少,但整首作品皆刻画和描抒蝴蝶的却寥寥,大约还是有点难度吧。宋代词人潘汾的这首《孟家蝉 蝶》便始终围绕蝴蝶着墨,从自然到人文,由现实而梦幻,佳人芳心的立意自然而然便被烘托了出来,端的了得:
向卖花担上,落絮桥边,春思难禁。正暖日温风里,斗采遍香心。夜夜稳栖芳草,还处处、先亸春禽。满园林。梦觉南华,直到如今。 情深。记那人小扇、扑得归来,绣在罗襟。芳意赠谁,应费万线千针。谩道滕王画得,枉谢客、多少清吟。影沈沈。舞入梨花,何处相寻。
今天的读者首先会被“孟家蝉”三字懵掉——嘛东东呢,又从何而来——其实不仅今人为此发呆,古人也阅读至此也有点讶怪。原来这是潘汾(字元质)自创的词牌。
据清朝张德瀛《词徵》介绍:“《孟家蝉》九十七字,潘元质所创调也。朱彧《萍洲可谈》云,孟后衣服画作双蝉,目为孟家蝉,识者谓蝉有禅意,久之竟废。姜尧章诗‘游人总戴孟家蝉’,张伯雨词‘玉梅金缕孟家蝉’,指此。”
那这位“孟后”又系何人?不会是孟家庄专供迷魂汤于西行者的那个孟婆吧?当然不是,而是宋哲宗的皇后孟氏,靖康之难时她正好被贬,住在与冷宫差不多的瑶华宫里,身为女道士而侥幸躲过了劫难。后来竭力支持宋高宗赵构继位,后者即位后,尊孟氏为皇太后。孟氏还作皇后时,她的衣饰上经常绣有双蝉,被称为孟家蝉,似乎是当年的引领潮流的服饰。姜夔曾有诗《观灯口号》云:“游人总戴孟家蝉,争托星球万眼圆。闹里传呼大官过,后车多少尽婵娟。”
词的大意为:正柳絮纷飞,杨花乱舞季节,随着卖花声的吆喝,卖花担便停在桥边路旁或十字路口(宋人不论男女贵贱皆有簪花的习俗)。枝叶上尚带着露水的花朵很是新鲜,花蕊里的丝丝香息引得蝴蝶纷纷聚集萦绕。这可真是春思难禁,春情勃发的时节。暖日温风的晴好天气里,蝴蝶最是兴致,刚在这厢花瓣上盘桓,转眼又到那厢的花蕊里逗留。蝴蝶夜晚在哪栖息呢?在沾附了花粉的芳草地呀。如此说来,说蝴蝶是一篇香韵,是一枕香梦一点不为过。蝴蝶还是一位殷勤的报春使者,当所有春禽尚未有第一声啼鸣唤来时,蝴蝶轻盈悠然的身影已经花园芳林,在村郊原野出现,令人们困酣了一冬天的眼眸为之一亮。这就是蝴蝶,永远的蝴蝶,千百斯年永远美丽着让人迷恋不已的蝴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也是一道连庄子的梦境里都未能解答的谜题(《庄子》亦称《南华经》,固有“梦觉南华”或“南华一梦”之说),直到如今,庄子的迷惑依然没有答案,而蝴蝶的魅力依然动人心扉。 蝴蝶对美的追求真是一往情深。苏轼曾道:“扑蝶西园随伴走。花落花开,渐解相思瘦”,旧时以农历二月十五日为花朝,届期士女相聚,扑蝶为戏,故又称扑蝶会。那轻罗小扇扑来的蝴蝶都哪去了呢?噢,原来都被绣在霓裳丝履上了,难怪他们如此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当然也有绣在荷包上的,只不知这只通过千针万线纳进了无限情意的香最终被送给嘛样的一个小伙。而进入画幅和诗篇的蝴蝶更是不计其数,知道王勃的《滕王阁序》吧,滕王李元婴,极善善画蝶,号称滕派蝴蝶。南北朝时文学家谢朓有诗云:“花丛乱数蝶,风帘入双燕”,同时期的另一位刘孝绰有《咏梨花诗》云:“杂雨疑霰落,因风似蝶飞”。蝴蝶的倩影飞来又去。可如今,这些美丽使者的香踪又在何处呢?
作者潘汾,字元质,浙江金华人。其名有点怪偏,弄不好跟山西还有点关系。汾者,汾河。除了此义,“汾”其他意思基本缺无。只可惜相关资料也是形“影沉沉”,无从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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