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

    他跪在地上，双臂环绕着马桶盖，身体朝一侧倾斜着，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连同头部如虫子般抽动了几下。他看了看马桶的位置，左摇右晃的俯下身，右手食指往嘴里伸去，直到整个手指被口水淹没，然后闭上眼睛，轻轻蠕动指关节，嗓子里发出一声撕心的哀叫，无数食物碎屑迫不及待的从嘴巴、鼻子中一泻而出，混着粘稠的痰液流落在乳白色的马桶上，水花四溅，酒精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把手伸出，甩了甩黏在手上的液体，左手抓住袖口，在嘴上擦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不久前才吃到肚子里的饭菜，想起这次聚会找的饭店还不错。虾肉软嫩爽滑，尤其那盘肘子，肉汁四溢，入口即化。只是那盆毛血旺太辣，忍不住多吃了几碗米饭，把肚子撑的微微鼓起。不过现在无所谓了，都进了马桶，和他再没关系。

    他又倾斜歪到一侧，恢复到之前的姿势，眼前天旋地转，墙壁上下摇摆，马桶也晃来晃去。他累了，不想让它们这么随意翻滚吵到自己。手紧紧抓住桶盖，想让马桶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好像看见了星星，然后是月亮，太阳也夺目而出，把眼睛刺的的只能低下头——他看见满池的污秽变成了星空，成了宇宙，旋转扭曲，混沌初现，光芒万丈。心中腾起莫名的骄傲，喝多后的满足感令他又一次埋下头，奋力的把肚中的傲娇呕出——

    呕出了一整个虾肉，呕出了碎成水的鸭血，呕出了白色的渣子，呕出了黄色的胃液，呕出了鲜红的血水。

    他困了，缓缓躺下，闭上眼，再也不想睁开。

    清晨，天还没亮，在一个小巷子里的垃圾桶旁，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他平躺在废弃的马桶边上，嘴上挂着淡淡的血迹，马桶中全是令人恶心的混着鲜血的呕吐物。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味。

    据昨夜过路司机回忆，汽车灯光照到马桶上，看见了他漏出诡异的笑容。

    有人说他是被冻死的，也有人说是酒精中毒而死。

    那一池的呕吐物是他留下的最后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