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从家到学校，有三两家冥铺，店门口招牌上总挂着大大的花圈，是一个活字招牌，五颜六色，热烈的孤独，风吹日晒，一天又一天。我从小学走到初中，路过那些店铺总会多看几眼，金色锡箔纸，皱纹纸，竹片，铜钱状冥币，香烛火炮，一应俱全，是阴间的杂货铺。

初中上完晚自习，从冥铺到我家那段路，路灯也变的影影幢幢，到最后我家门口连路灯也直接不亮，小镇的晚上休息也十分的早，晚自习放学的时刻，街道上的店铺大多早已关门，那条街变得更加安谧。那三年的初中和好友结伴回去的晚上，每到一个路口便道一句明天见，直到好朋友云飞也到了家门口，她看着我回家的路灯光若隐若现，总会调侃说小心路上有鬼哦！我会不咸不淡的回一句，放心，我这姿色就是把鬼吓跑的。

真的和云飞告别后，一开始总会静静的跟在不熟悉但是知道是同个学校的同学后面，他们回家的路比我更远，我的胆子并不如我说的那么大。初一，初二，初三，慢慢发现我跟着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减少，他们毕业了，离开了，而我还在这条路上走着，到最后一个人可以习惯在路灯下看着影子变长变短又变长，习惯从路灯下短暂的光明再次走到黑暗，再从黑暗走向光明，周围的楼房又黑又高的轮廓是牛鬼蛇神，那些冥铺是他们的杂货店，而我在通往新生的路上，这是我的幻想游戏。初中结束，这个游戏被祖母接手，却不是以游戏的态度。

入土为安，老祖母也许想要恪守老祖宗的祖训，那些年传得风风雨雨的火化终是没有降临在祖母头上，真想问问她，老祖，你是不是故意提前离开的？时间强大的让人悲哀，我以为我会一直习惯并纪念祖母的存在，她好像还在身边，楼梯有拄着拐杖的声响，过一会她还会在炉火最里面的沙发上坐着，双手相叠听我们聊天，或者就这么坐着，陪我们看电视。现在我已然在心里掀不起任何涟漪，开始了无动于衷的回忆，原以为的深刻想来是可以在时间这个磨石上一点一点磨尽的，到最后剩下的是坟上的一缕青烟来抚慰起初深沉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