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七先生相识,是在阿桃短暂人生最失败的时候。
那个冬天,她被离职了。稀里糊涂地面试到了这家在地下室办公的小公司,坐在了七先生对面。
第一印象,是个男的,瘦瘦高高的,微驼着背。
七先生很爱吃甜食。分给阿桃巧克力,她就乖巧地收下,甜甜的说一声谢谢,只是不抬头看他。于是阿桃在七先生对面坐了一周,都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
七先生觉得阿桃很好玩,一说话就脸红,像只圆圆的番茄。
阿桃觉得七先生很沉默,总是安静地看着电脑,偶尔笑笑。
七先生还是个大骗子,他骗阿桃说自己是80后,阿桃信了,他反过来说阿桃没眼力看不出自己是94年的。
他骗阿桃说写策划案很好玩,连拉带扯地逼一个清清白白的文案成了黑眼圈垂到鼻尖的策划。
七先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总是怀着一腔热忱面对每一个人,就连对素不相识的应聘者,他也愿意聊上半个小时,梳理人家的职业规划。阿桃觉得看起来清高孤傲的他,其实有一颗很柔软的心,想要普度众生。
但阿桃不知道的是,想普度众生的人,大多是站的很高的。
阿桃是七先生最想普度的对象,他给了阿桃很多案例,监督她梳理逻辑脉络;偶尔介绍个私活,补贴一下她窘迫的生活;把年会抽到的kindle硬塞给阿桃,让她喜欢读书就尽情读;一遍一遍告诉她要有职业规划,奋斗起来才有目标;在老板面前鼓足了劲夸她,即使当面总是损得阿桃遍体鳞伤……
阿桃知道,七先生是欣赏她的,因为欣赏,才会那么把她的发展放在心上。
七先生不知道,阿桃是喜欢他的,因为喜欢,才会在他面前变身乖巧的宝宝。
阿桃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会撒娇的姑娘,但是看见七先生,她只想仰起头冲他笑,软绵绵地反驳他的调侃,只是站在七先生旁边,她都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要飞起来。
年会上的七先生,是阿桃从没有见过的活跃。唱歌拼酒,就好像突然抛开了一切。拼酒拼不过的时候,阿桃拿起他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一杯接着一杯挡下了所有递到他面前的酒。喝得醉醺醺的七先生握着一瓶冰红茶,硬生生地往阿桃的威士忌里倒,她看着他通红的侧脸和迷茫的眼睛,觉得几杯酒算什么,命给他都行。
就在那天,七先生说了一个最大的谎言,他对阿桃说,他拿她当朋友。
是朋友,不是同事,足以让阿桃开心。但后来阿桃才明白,他们对朋友的定义,是不同的。
和七先生的女朋友一起吃火锅的那天,阿桃表现得很自然,没有发呆,没有吃不下,也没有打碎什么锅碗瓢盆。她谈笑自如地不像自己,吃了很多,笑得特别灿烂。她挥着手告别,转过身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但是人有礼义廉耻。阿桃从始至终小心翼翼地藏好小心思,不打扰别人的爱情。
可是他们十指紧扣走在前面的画面,美好得让人绝望。
更让人绝望的是,七先生最终,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他和老板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而后摔门辞职。
老板蒙了,同事蒙了,阿桃更是不知所措,老板希望她去探探口风,阿桃拒绝了,她当然会找他,但不想掺杂任何其他的目的。
她从他口中知道了,这次吵架只是一个离开的契机。
阿桃觉得自己被耍了,她觉得自己坐在公司马桶上哭的行为特别傻缺,她心疼他受了委屈,他只当做是离开的理由。
早该知道的,他怎么会让自己受委屈呢?
阿桃还是很难过,因为她再也不能抬起头就见到七先生了,还因为,她终于认清了,自己在七先生的世界,没有立足之地。
不是朋友,不会被留恋,也不会被挂念。
此生,不过相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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