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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似水 (四)2
第四章 女友是一片延绵的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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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吉陵家的水田旱地,在他弱小的身影后长得郁郁葱葱,他的勤劳与聪明在田地里有了收获,瓜地里的西瓜也一个赛一个地长,似能在夜风下听见“沙沙沙”膨胀声。
傍晚,康陵从瓜地里抱回个西瓜,放在水桶里泡着。吃完晚饭喂完猪,点上煤油灯,父亲在灯下用竹篾编制着箩筐背篓,母亲把熬好的草药端上来,康吉陵把西瓜切好,等着父亲喝完中药吃点西瓜解苦。
父亲一仰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把碗喝个底儿朝天,抿抿嘴,展了展一直收紧的眉头,接过康吉陵递过来的西瓜,若有所思地看着,嘴唇动了动,目光有些暗淡……颤抖的手将西瓜猛地塞进嘴里,鲜嫩的瓜汁顺嘴角流下来,在煤油灯下显得很黑很黑……
四年了,父亲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这四年,父亲的表情常常定格在目光呆滞的若有所思中。
康吉云小学没有毕业就在家务农,一方面,父母亲老老实实在田地里种庄稼,委实从地里扒拉不出几分钱来,山区粮食产量低,尤其是谷物等主粮更是常常青黄不接;另一方面,是重男轻女的时观念作祟,“女子无才便是德”嘛,更何况“一朝嫁与他人妇,哪管娘家空悲切”呢?于是小吉云十二三岁就开始辍学务农了。
四季悄无声息地更替,一晃就是几个年头过去了。比母亲还高出半个头的康吉云,眼看着村里的小伙伴们外出“挣世界”去了,自己因弟弟妹妹还小不能出去,心里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有无穷的渴望和向往。
康吉云用汗水浇灌的庄稼一茬接着一茬成熟了,也在不知不觉中浇熟了自己的“青春”。
“青春”,是一个人成长中的特殊时期。从懵懂无知走来的历程,来自周围的感知渐渐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勾勒出一个向往的未来。“青春”看不见摸不着,却总让脑海生长出一些莫名的想法,并怂恿着自己无畏地前进,前进……
春节前,外出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到阔别一年的家里,他们带回来许多新奇的东西。
县城的长途大巴车刚进站停下,青少年们便迫不及待地爬上大巴车顶,卸下一辆辆崭新的自行车,再装上回镇里的中巴车车顶。
在人们一片惊叹的嘘声中,少年们从中巴车棚顶上,卸下自己的自行车和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
把蛇皮袋架在自行车后座上,少年们丢掉了凛冽的寒风,春风满面地哼着乡亲们没有听过的流行歌曲,把一串串清脆的铃声和欢乐的歌声洒在了乡村公路上,把一年的收获和喜悦统统用两个轮子载回了家。
这个春节里,一路上“叮叮当当”的铃声成为了乡亲们最羡慕的标志。
尤其在赶场的日子,匆匆赶路的人们听见一串清脆的铃声远远的从后面传来时,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公路上,自行车在大伙儿的“注目礼”中潇洒的摇摆着,前进着。
若有一个认识的自行车(大家已经把人车合一了),正好没有载人也没有载货物,而能把自己载到镇上去,成了步行者最羡慕也最自豪的事情。
“拥有一辆自行车”成了青少年们和孩子们的“人生目标”,女孩子也不例外,包括康吉云。多少次梦里看见自己骑着崭新的自行车,飘逸着长发,在公路上飞快地行驶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托起秀发飘得比头还高,脸被吹得冰冰凉却有最灵敏的触感,风里的尘埃从皮肤上流过,阵阵酥麻流进身体,凉风还调皮地灌满了衣服,背后紧紧地鼓起来,凉飕飕的,沿着坑坑洼洼的公路飞驶着,两边是乡亲们数不尽羡慕的眼睛……
少年们带回的除了自行车还有叫“收录机”的,各种不曾听过的歌曲从“收录机”里喷薄而出,在乡村上空飘飘荡荡,飘进了每一个乡亲的耳朵、留在了心间。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 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 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 等待你的归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对“外面的世界”越陌生,就越向往着外面世界的精彩,多少颗驿动的心,早已随着天可流入汉江,汇进滚滚长江水,电影里的“上海滩”似近在咫尺,“百乐门”跳耀的霓虹灯彻夜不眠……
中国的农民自古以来就是在“贫穷”中度过的,若想“出人头地”,首先要离得开土地。所谓“鲤鱼跃龙门”也正是此意,只不过人们要跃的是“农门”,这也成了改变命运的根本。
面对贫寒的“农门”,自古有借“科考”(包括“文考”和“武考”)来改变命运的。贫穷面前,有人选择了服从,“服从命运但不屈于命运”,只有这样才走得更远,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书写着历史,改变着历史;当然也少不了“钻营”之人,他们看似选择了“反抗”,实则却是“认命”;更少不了旁门歧路之辈,他们更有“反抗”的表象,骨子里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可以说,他们选择的,完全是对土地的“逃离”,用“逃离土地”来改变自己的处境,往往最终也逃离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申丽比康吉云大两岁,两家也只隔了几十步坎(台阶),早前和几个乡亲一起钻进大巴车,在夜色下一路狂奔,第四个太阳再升起的时候,申丽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自豪。
广阔无垠的平原城市,和电影里一模一样,不,比电影里多了许多色彩。
申丽狠狠地掐了自己几次之后,终于确定是事实。大巴停在了“黄埔车站”,一切都那么新鲜,空气里弥漫着与家乡不一样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味儿来,但申吉云确切地知道,自己是无比喜欢这样的味道的。兴奋中,她随着乡亲们把自己汇入了“大上海”的人群里……
四季总在不知不觉中轮回。热闹的大上海,年味儿来得更早更浓,申丽刚刚适应这里,便又要参与到“爬火车钻车窗”的队伍里去了。
申丽自认为自己成功地“逃离了土地”:解放鞋变成了高跟鞋,虽然不足十公分的距离,却可以给人“远离地球”的优越感;“涤卡”直筒裤变成了卡其喇叭裤和牛仔裤,虽然牛仔裤被当作了颓废和叛逆的象征,但和卡其喇叭裤一样紧臀造型,清晰地勾勒出线条而展现了女性魅力;大尖领子的“的确良(涤纶)”变成了蝙蝠衫或定型棉外套,或是鲜艳的编织毛衣,虽然这些装束只能暂时留住美丽和青春,但时髦、洋气、纤细、苗条,能让自己与众不同且高高在上,给他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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