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优优说：“ 现在想想，我与杨森的开场白真得很好笑。”
那年他们刚刚毕业，从分别收到荣泽公司offer的那天起，他们的量子纠结就开始了。
正式工作前，他们需要封闭培训一个月。虽然白天的课程令人昏昏欲睡，但每天晚上，公司都会安排一些娱乐活动。
叶优优最拿手的就是演讲和朗诵了，可能是因为从小学跳舞，所以她特别喜欢镁光灯下的舞台。她尚且算是活泼，但也并不是那种可以信手拈来、夸夸其谈、拥有洗脑魔力的性格。私底下的她更希望自己能泯然于众人，但一上舞台，她就马上董卿上身，变得优雅端庄，声音悠扬而富有磁性。她就是台本里的女主角，感情充沛，每个细胞都追随着，或抒情、或慷慨激昂的词汇。因此，当听到“演讲比赛” 四个字时，信息还没传到脑大脑，她的手已经举了起来。
培训时，新员工按部门被分为十组。他们在第四组。因为两人都属于慢热的类型，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交集，只是在第十组的微信群里知道彼此的存在。
第一次距离小于一米是在一次课间。叶优优拿着杯子到饮水机旁接水，水乘满转身正准备离开时，一抬头，看见了一张小麦肤色的脸孔。他穿着全黑色的卫衣，右边胸前有一个白色的logo，手腕有几颗星星的刺青。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插进了裤兜里。棱角分明的脸，混沌的眼睛，让人觉得疏离。两个眼神相遇，他的眼睛柔和地停了几秒，一边的嘴角扬起些许的笑容。然后就弯下腰去接水了，183的个子成了一个拱桥。许优优径直走向座位，听到身后的他在和谁说着黄段子。她并不想了解这个男生。他是管培生，早晚都要去公司总部的。
可能是管培生的缘故，又长得高高帅帅的，杨森被选中当了演讲比赛主持。别看他不羁的样子，其实他有舞台恐惧症。
比赛前一天晚上，叶优优看见室友涂柳欣正拿着一个稿子写写画画：“ 你在干什么呀？”
涂柳欣叹了一口气说：“ 哎，就是那个杨森，他不是要主持吗，听说我上了文学系，让我帮忙改稿子。但是我真得不知道这种春晚式的主持稿该怎么写？”
“ 杨森？就是那个长得黑不溜秋的那个吗？”
“ 什么黑不溜秋，人家那叫小麦色，你怎么能诋毁帅哥呢？”
“ 得得，我看出来了，你是他的迷妹。哈哈哈哈哈。我来吧，给我，我会。”
“真得吗？” 涂柳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不是学金融的吗？”
“ 学金融就不许人家文艺啦？” 优优笑着说，一边说一边夺过了稿子。
一直改到凌晨，叶优优才爬上床睡觉，比赛早上九点开始。
杨森准时站上了舞台，又是黑色。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西服，一丝不苟地被他穿在身上，没有一丝的褶皱。不同于那天，他站得很笔挺，带着金属的腕表，很有商务气息。不过，耳朵上的黑色耳钉终究还是出卖了他，还有那纯白色的运动鞋，让他显得有些雅痞。好吧，我承认，他是有点帅，林优优笑了。
杨森背起了优优连夜改的稿子，但他并不知道是优优改的，柳欣还没来得及说，他就着急忙慌地拿走了。他的声音低哑深沉而富有磁性，没有特意地拿捏，甚至没有舞台感，但却有一种引力，让人能迅速安静下来，认真地听他说每一个字。
“ 演讲比赛分为两轮，第一轮每位选手规定用时10分钟……”
“ 错了，错了，是六分钟！” 林优优担心地冲他喊着，她害怕其他选手会因此而超时。她在舞台的一侧站着，声音有点大。不过她觉得这只是个娱乐活动，无需很拘谨，所以也并不觉得唐突。
而杨森的脸却刷地红了，他楞在了那里，一时间忘记自己该说什么了，空气安静了一分钟。
“ 6分钟时会有提示音！” 优优稍微压低了声音对杨森说。
杨森清了清嗓子，镇定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
比赛结束，果然不出意料，林优优得了一等奖。
正当第四组的组员在群里对优优一顿狂赞时，杨森冒了出来，艾特了优优：这位同学，你懂不懂礼貌啊？错了就错了没有人能听得出来，你倒好弄得大家都尴尬。
林优优的脸方才还带着笑容，眼前却突然冒出了这刺眼的字句。眼泪瞬时在眼眶里打转，她时常觉得自己是泪失禁的体质，眼泪说流就流。明明是我帮他改的稿子，明明领导并没有在意，明明是我提示他后面的内容。为什么他要这样说呢？我明明是组员，是同事啊！
身为文娱委员的柳欣还没有回来。优优觉得呆在房间里很闷，便拿着钥匙下了楼。走着走着，她隐约看见前面的长椅上有一个人，旁边刚好有路灯，她擦了擦眼泪继续往前走。
“ 叶优优？你哭啦？”
是谢汐含，同属第四组，他长得白白净净，平日里总是会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五官清秀，笑起来温温柔柔的还带一丝羞涩。他是组里年纪最小的，但却能从他好看的皮囊里看到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淡定。平日里他看起来斯文腼腆，此时手里却拿着一根烟，右腿横搭在左腿上，四周烟雨缭绕。叶优优从不在意别人抽烟，甚至有点喜欢烟草味，她觉得很安宁。或许是因为过世的外公总是优雅地抽着雪茄、吐着烟圈，或许是父母的吵架声终于平息后，父亲手里烟卷的味道。
“ 叶优优你怎么了？是因为杨森群里说的话吗？” 汐含担心地问道。
“ 嗯嗯，” 优优红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我以为没什么的，他却那么生气。我一直觉得我们就像上学时的同班，彼此都是朋友，应该互帮互助，我昨晚还熬夜帮他改了稿子呢。” 优优说得更委屈了，眼泪直接流了下来。
谢汐含往旁边的垃圾箱上弹了弹烟灰，烟还没有散去：“ 不是每个人都觉得相遇了就是朋友，也许他觉得你就是认识两周的陌生人，所以想说什么就说了出来，他有点北方人的直率。但是他说的的确太过分了，这件事上他做得确实不对。不过你要记住不是每个男生都是心思细腻的，找男朋友时你可要注意哈哈。” 他说话时眼睛平时视着前方，时不时地呼出一口烟。声音平和亲切，却抓不到他的情绪。
“ 嗯，我明白了，我总想着对别人好，但别人并没有义务回应我，每个人性格不同，我确实不该强加于别人。”
汐含看了她一眼，把烟丢进了垃圾桶，瘫在长椅上，双手背在后面撑着脑袋说：“ 你和我不一样，你就是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而我是谁都不放在心上。”
叶优优有点听不太懂。
“ 等你俩都消气了，谈谈呗，同事间一开始就赌气，这有点尴尬。” 他打了个哈欠说，“ 我实在撑不住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快去睡一觉吧，别再哭了，再哭明天起来你还怎么画眼影。” 汐含温柔地笑着，然后转身走了。最近汐含总是喜欢涂淡红色的眼影，看起来非常青春可爱。
“ 谢谢啦！” 叶优优冲着汐含的背影喊着。
“不用！” 汐含没有回头。
第二天，他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从他眼前走过时优优假装淡定，但她的余光注意到，杨森会时不时地看着她。晚餐不用那么匆忙，大家总是会在食堂一起吃饭。其他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优优时不时地会回应几句，但他们的眼神从来没有交汇。
组员顾敏瑶也是直爽的性格，当所有人都在避雷时，她首先冲出来说：“ 喂喂，杨森你可要感谢我们优优啊，听涂柳欣说，演讲比赛前一天，她几乎整夜没睡帮你改稿子呢。”
“ 啊？不是……不是你改的吗？” 他冲着涂柳欣说。
“ 我哪有那个本事，你就忘记我是文学系的好了。”
杨森望着优优，露出后悔的表情，但还是没有说话。
“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事嘛。” 她没有抬头，继续吃着饭。
为了打破尴尬，大家心照不宣地又互相聊了起来。
“ 这个男人真小心眼，不知道谁倒了霉会嫁给他。”
“不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确实没注意场合，不然我去道个歉吧。” 优优好像有点释然了。
“ 你？你去道歉？疯了吧叶优优，” 顾敏瑶瞪大了眼睛对她说，“ 他不知感恩那样说你，而且作为男生怎么着也应该他道歉吧。”
顾敏瑶自顾自的地生着气，而叶优优已经开始观起景来：“ 校园里居然有落叶了耶，在南方总觉得叶子像缝在树上一样，怎么吹都不落，好希望这里也有“ 故都的秋 ” 啊。”
顾敏瑶摇了摇头，真得拿她没脾气，半晌，她又说：“ 不过他呀，一直都是这样，有点古怪，其实他刚才脸上写满了歉意和感谢。但他就是说不出来，他从来不说这些。对了，其实他有点害怕那种公开场合，他时身子都会发抖，中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断片，所以他才有点激动。”
她接着说：“ 可能和他家庭有关吧。有一次，他喝醉了，他说，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还拿出了小时候一家三口的照片，这照片一直放在他的钱夹里。小时候的他笑得很甜，特别可爱，不像现在。后来。他爸带着他来南方做生意了，一个男人把一个男孩子带大肯定粗枝大叶的，而且他他父亲很少在家。”
优优竟然觉得有点好哭，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举止痞气、脾气不好、性格别扭的男孩子，竟然也会这样渴望爱。
她拿出手机：
【杨森，我是叶优优，对不起，我太不注意场合了，我不应该打断你，让你那么难堪，实在对不起。不过你那样说，我当时确实很生气，不过翻篇啦。
你好，新同事，以后请多多指教哦 ！
——优优
手机很快就闪烁起来，是杨森的短信：
对不起叶优优，我那天说话太重。我不太会说话，有些话当面我说不出。谢谢你熬夜帮我，谢谢。早点休息。 杨森】
叶优优看完开心地笑了。
中篇下篇明后天就会更呦 - ̗(๑ᵔ⌔ᵔ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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