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真要去吗?"怜栀站在她身边,满脸愁容。
薛夫人每次找薛之诺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是呵责就是利用。
呵责,她以为母亲是恨铁不成钢,是为她好;利用,她无从知晓,被蒙在鼓里。
一个母亲又怎么会对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呢?
还真被说中了,薛之诺根本就不是薛府的亲生嫡女。
她只是薛府老爷薛皓江醉酒后与一个丫环的产物罢了。
在她出生后不久,生母就被乱棒扑死了。
薛皓江还是礼部尚书呢,且以贤德著称,这样的丑事若是传出去,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便只好委屈薛夫人给了薛之诺个嫡长女的名号,也难怪薛氏母女会对薛之诺恨之入骨。
这些薛府上上下下都守着的秘密,她也是临死也才知道的。
在薛府,人人都觉得她是废物,是孽种,就连一个扫洒丫头都能对她出言不逊。
"若不去,就是我的不是了。"薛之诺淡淡地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怜栀愣了一下,曾经薛之诺可是最怕去见薛夫人的,就连请安也要哆嗦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半晌才开口:"那小姐你当心点,入秋了,莫着凉了。"
薛之诺微微一笑,便走出院门。
不知怎的,这一笑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很有把握。
深秋枯黄的银杏叶簌簌飘落,孤雁的啼鸣低沉地像是悲歌,远处的亭台楼阁浸在血红的残阳里,带着风雨欲来的燥动与不安。
瑞熙王朝表面上风平浪静,政清人和,谁又能知歌舞升平下藏着多少风云诡谲呢?
杀戮仅仅就在二三年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不知怎的,自己曾经上学堂时怎么也背不下的诗句脱口而出。大抵是经历过才记忆深刻吧。
锦绣堂,薛夫人的住处。
薛之诺一进门,刚刚还欢笑四起的屋子瞬间静下来,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
薛夫人坐在正位上板着脸,后面帮她捏肩的薛菀青冷笑一声,立在两边的丫鬟都默不作声。
薛家人从来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上一世,薛之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不知所措,反被夫人训斥不守规矩。
而这次她施施然行礼,道:"女儿给母亲请安。"声音冷冷清清,穿破屋堂。
薛夫人愣了愣,斥责的话刚到嘴边,只得硬生生地憋回去。
"今日叫你前来,一来是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二来呢,也了解了解当日的情况。"
薛夫人身着藏青色绣服,金色细线隐隐透着大气,刚才的一番话还真有些慈母风范。
细品呢?女儿生病初醒就叫过来,还什么了解当日情况是其次。
那天薛之诺落水薛菀青也在场,薛菀青就没嘴吗?还是说母女俩已扭曲好事实,来通知薛之诺一声?
换作前世,薛之诺还真会大大地感动一番,重活一世,她早就看清了薛夫人的口是心非。
"劳烦母亲费心了,女儿现在挺好的。"
薛之诺也不反驳,只是顺着薛夫人的话答,话里话外,流露出讽刺的意味。
"青儿说你上次是有意落水,来吸引景王殿下的注意。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心事娘都懂……"
"母亲,女儿不喜欢他。"薛之诺言简意赅,截断她的话。
她说的没错,前世这个时候她确实还不喜欢他,都是后面被各家小姐起哄才渐渐产生情愫的。
"姐姐,这种事,家人间也不用隐瞒吧。"
薛菀青笑嘻嘻地说,甜甜的声音像是裹了蜜糖的剑。一句话,把隐瞒亲人实情的罪名扣到她头上。
"薛菀青,那日你把我拉到西子湖畔,我落水的原因想必你最清楚。
你想害死我,以为把我推进水里便可得逞。可惜你失策了,恰巧景王经过,把我救了。
现在你又颠倒黑白,不觉得很可笑么?"
薛之诺只是想陈述事实,她早已明白薛府对她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薛菀青本想回怼,抬头对上薛之诺的目光,凛冽得宛如结了霜的剑,不由打了个寒战。
薛夫人也觉得奇怪,这件事的原委她当然了解,甚至还参与了策划。
不过平日里见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姑娘,今日怎么就变得这么伶牙俐齿,有理有据地应答。
而且眼中的寒气也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闺阁少女该有的神情,这未免也太冷漠了吧。
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厉声呵道:"薛之诺,你以为你可以仗着嫡长女的身份为所欲为吗?
青儿也是关心你,担心你再干出什么傻事来,你却说她捏造事实,你还有没有良心!"
关心?薛之诺好一会才憋住笑。她看是薛菀青担心她在这世上活太久了还差不多。
至于良心,她倒真想把她们的胸堂剖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良心,才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
薛菀青在薛夫人旁边揉红了眼睛,使劲挤出眼泪来。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确实好,大概是占了身形娇小的优势,若隐若现的泪珠挂在通红的眼角,真真惹人怜爱。
可薛之诺看着只觉得恶心。她这么演着就不累吗?
"姐姐被救后,还对景王又亲又咬……"薛菀青连装哭时,还不忘往这事上撒点盐。那委屈的语气,像是诉说着什么天大的冤屈。
"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女儿就先告辞了。"薛之诺扫了她一眼,她又咬了咬唇,哭哭啼啼地不说话了。
上一世,薛之诺据理力争,反落得跪祠堂的下场。
这一世,她倒懒得跟她们去浪费时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看不出任何情感。
"你有意落水吸引景王注意,你需要登门道歉。"
薛夫人似乎是要有意要激怒薛之诺,临时想出一计,将"有意"二字的音咬得极重。
登门道歉?
薛家好歹也是个簪缨世族,再说自己又没做错什么,薛家好意思,她自己还要脸呢!
"他救了女儿一命,女儿自会登门道谢,至于道歉,母亲要多管教管教妹妹才是。"
第一次被一个向来懦弱无能的小姑娘说得哑口无言。
薛夫人怒视着薛之诺的背影,嘣咚的咬牙声震得整个锦绣堂都在颤。
身旁的一个婢子壮着胆子前去劝,却见薛夫人拂袖掀翻食盘上的茶盏,"都给我收拾干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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