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还在街里开着一家批发店。有一天中午，我正趁着人少，在看一本英语书。我总是忘不了，高考时的差几分之憾。这时，进来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叔，中等个，方脸，穿戴整齐，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一位退休人员。
发现进来人，我把书放在柜台上，笑着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严肃的脸上也立马有了笑容。他朝我点点头，问了我几样货物的批发价，就让我给他下了满满的一张大单子。
我给他照单备货的时候，他拿起了我看的书。我原本是不高兴的，但等我忙完送他出门的时候，他竟然说，他接触过英文，如果我喜欢，下次来一起切磋一下。
下次他来，我自然不会再问他问题，因为我只是偶尔看看，虽然真想学习，也能学进去，但我并不知道当时对于一个自食其力者，学习一门外语能找到什么工作。
但我还是感激他的，因为他的年龄，他的经历，他的一些睿智的想法，让当时还年轻的我受益颇深。
他的买卖相对别的零售商来说不小，承包了好几千人的一家学校卖店。
从那以后，他一直是卖我店里的货，我们也渐渐成了比一般顾客关系近的朋友。有时候店里忙，出来进去的，他也帮着看门，我呢，有什么新货，也首先告诉他。
不知不觉，忙碌的两年过去了。有一日，我专门抽出时间去看住院的姐姐，却在医院门口遇见他，这时我才觉得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他了。如同故人般地一番寒暄后，我问他怎么了，他告诉我脖子上长了个小瘤子，动了手术，不过已经好了，这是来复查。不久，他果然又来进货了，挺高兴的样子，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但是几个月后，我再次不见他了，他的卖店也转给了侄媳妇。他的侄媳妇告诉我，他的病已经转移，又住进了医院。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位老顾客了，偶尔想起他来，心里竟然有点悲伤。那时候我还年轻，父母身体康健，是故对于死生之事，口头上说说，留在心里的印痕也很淡。可是这位老顾客的病情，却有点牵动我的心。也许是觉得他是个好人吧。
但是，有一天，我还是在离店不远的一条街上遇见了他。看得出，他黑了也更瘦了，他的脖子上依然围着一条黑白相间的长围巾，不同的是，那个瘤子却有半个球大了。见了面，依然是寒暄了几句，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脸上似乎带着悲伤，我的心里也戚戚然矣。
从此一别，再也不见，他是知道的，我似乎也知道。
今天上午，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教师进来买牙膏，她当然也是老主顾之一。她男人也是老师，喜欢写作，夜里睡不着，写回忆录，接近六万字了。
每次见到这老两口，我心里自然也是感动的，他们对我的那种信任，似乎含着一分儿女亲情。是故，我店里有的，她有时候甚至不问价，拿到柜台上直接让我汇总结账。
送老教师出门，看着她的背影蹒跚远去，我又想起开店伊始，记忆中的那位老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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