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像一盏油灯,这盏灯里的油马上就要见底。这火苗还亮着,但忽地就会熄灭。
即便没有外人宣告,他也明白自己身体的病态,而这种不健康正以可感的速度蔓延至全身,他心底有一个答案,答案并非表面上残损的身体健康,当然,也有部分原因,但并不要紧。
周围总愿意以异样的眼光打量异类,他与人群的异处显而易见。他有那么一刻体会到平衡,因为周围的一切都诉说着社会的病态,他想,所以大家都一样。
原本奄奄一息的火焰,在经历过冷落之后,已没有当初的光芒,只剩下火花苟延残喘。
于是,他遇见花落。花落时分,最是让人心颤。从那么高的枝头上,血红的一朵决然地往下坠,“啪”一声落下红花时,他的心战栗一下。
他仰首远看,那一幢幢楼院,从什么时候起闭紧门窗,犹如那木棉花落,从时空中断然转身。他们的背影在镇上木棉花开花落的流年中,茕然而立,执着而清绝。他并未用心记住这些荒芜大宅的模样,但是,它们终究是走进他心里了,在心中留下缄默、清寂而坚韧的印痕。
他似乎忘记了身体的什么,抑或是接受了。他沉默着蹲进草丛,盯着木棉树下的杂草。用手绕住它的根,用一种不露锋芒的力量拉,听顽强的根一处一处断。
这种声音只有拔草的人自己才能听得。
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很像远处的风声,但有一种地底来的深沉底力,以为是耳鸣。他清醒过来,惊讶于自己的所为,慌忙扔下手中的断根。思索片刻,重新拾起,摆在了树根。
家中,他慢慢走到镜子面前,因为里面有他最忠实的朋友,却见他:泪水硬生生蓄满眼睛,然后外溢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内心的惊骇,让嘴巴微微张着,无法合拢。
他看开:我飞不起,我挣扎不了。可我却是真的我,一个原原本本的我。躯壳的反常只是外衣,却不能让我的本真褪色。
他看见很久之前扔过草根的木棉被迫伐下,有人用火烧灼它遗下的躯干。金黄色的火苗深情舔舐着枯黄的杂草,但他分明看见,这最后的燃烧里孕育着下一个不朽的新生。
他张了张手指,又悄然握紧,稍一用力,怀中已不是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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