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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鸣与旅程

共鸣与旅程

作者: 伊萨卡Ithaca | 来源:发表于2017-07-09 16:45 被阅读0次

       阅读之中,最快乐的事是发现一种来自异面的共鸣,这让你发现有人超越时间与空间与你同频,仿佛你的生命在对方的文字中得到了延展。

       开始有这种想法是读汪曾祺。他笔下的美食总是勾引人的,印在纸上的铅字经他排列之后变得分外立体,活色生香五味俱全。好像你也不在公交车上、地铁黄线外或者书店里;对面是一家简朴的馆子,一抬头就能看见卷上去的粗布门帘,门里有沉醉的食客和笑眯眯的老板。看完他的散文集以后我忍不住立刻从淘宝买了两箱高邮鸭蛋寄回家,过了一个礼拜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一天一个吃得分外开心,于是我也跟着一起开心起来。

       后来是读蒋峰,他的地域感浓烈,我想在我这个年纪,每个北方长大的孩子都会记得城市里最早出现的比地标还要豪华的花园酒店、也都会有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从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回来的传奇一样的爷爷或者姥爷。这个时候我才深刻地意识到童年对人影响多么重要,也许是城市里流传的恶性案件,也许是树荫下聚了一圈人的棋盘,你忘掉的那些点会在久远的后来突然想起并且在想起来以后越发清晰。工业城市的男人们大多离不开烟和酒,于是我无法忘记被我姥爷买回来炖了下酒的大白母鸡,一进家门它就扑腾着跑掉不肯引颈就戮,那时候只有我能钻到写字台底下去抓它,狭小的空间里我们面面相觑。

       再后来是昨天读了李静睿,我不记得第一次在新概念的作文选里看见她的文字是什么时候了,然而发现许多年后我们的三观和人生轨迹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诡异地相似。我们都享受一个人的安静时光,都喜欢做饭(不过我不吃辣),都读冷门的小说并写更冷门的东西,把自己遇见过的和经历过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拆散了揉碎了融进新的故事里。不靠谱的文艺生涯都源于中小学时代,都有一箱子的黑历史和寄不出去的情书;都在大学时谈了一场恋爱,都有一段别人无法理解、只有自己乐不可支的爱情故事,都与法律产生过密切的关系。都不可避免地经历着一场双城记,过飞来飞去和写写写的忙碌日子,又从那些忙碌的日子里退出来。都讨厌开会、出差、应酬以及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即使在不同的城市也十分规律地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都不能喝酒但又很爱偶尔小酌怡情,甚至连习惯写东西的时间都是下午五点之前。都认为生命中的负数最愉快,都安于中等的模糊的快乐,容易满足,在意精神世界的构建,对金钱没有过分的欲望,对未知充满激情。

        《愿你的道路漫长》临近最后几页,这种感觉越发明显。我在《看不见的城市》旁边的空白处一口气写下一连串批注:“我不想承认,可是我在南京也是这样。去玄武湖散步,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晨练的老人,听他们笼子里的鸟彼此呼唤。在一场绵密的雨里走上一座不认识的山,绕过尽头那座陌生的写满名字的纪念碑,因为安静无人而感到欣慰。植物长得那么茂密,烟雨蒙蒙的清晨连接吻都有南方式的小清新。走了一天之后新鲜感渐渐褪掉,天气太潮,入秋之后仍旧十分闷热,恨不得立刻回宾馆吹空调。晚上懒得买饭,就点南京大排档的盐水鸭和冰糖芋苗。等外卖的那段时间两个人背对背戳圈,为了抢唯一一张椅子和与之对应的平稳桌面不择手段。Lovelive和FGO的体力都清空了晚饭还没来,我极力游说他陪我看霹雳的嘻游记,剑子悟空佛剑三藏铁扇公子那时还没破格,顶先天的顶先天就连搞笑的功力也是顶先天的。看到一半外卖终于到了,他只认识那几个角色,也只对骨萧稍微有点兴趣(五色妖姬那支《离魂》实在很出色),睡得像我陪他看英雄片那样沉,于是一个人占领桌椅喝掉了一整碗暖暖的芋头糖水——我每次吃南京大排档都要来这么一碗,好像永远都不会腻,永远都这样喜欢。后来我用一块盐水鸭把他叫起来,继续吃,吃完了玩够了差不多也该洗漱。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过程中可以因为任何一个奇怪的问题毫无征兆地歪楼并无休无止地歪下去,直到困得不行才关灯睡觉。觉得这不像旅游,或者说旅游不过是两个人头脑一热相约跑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头碰头手挽手顽固不化地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合上书又想起回来之后我吐槽中山陵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需要等两三个小时的回程车反被球爷吐槽:在家里老老实实肝活动多好,何苦跑几百公里去遭罪。我顾着和一块芝士肋排作斗争而忘了回应,还是他说,没关系,总要经历幻灭的过程,否则未知的世界怎么会这样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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