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童年时期,曾经有过几次坐绿皮火车的经历。
八十年代,人们出远门普遍的交通工具是长途车和火车,临近城市间乘坐长途车的较多,远途则非火车不可。
那个时候的火车虽然也有快慢车之分,但实质上基本都是慢车,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受铁路条件限制,平均车速大概为50公里/小时左右,二是沿途各站点均停车上下旅客,所以起点到终点动辄就要一天一宿甚至更久。
火车的外车厢为墨绿色,辅以黄色条纹,车头正前方是显眼的东风标识和铁路徽章,机车分为蒸汽和内燃机两种,蒸汽机车是烧煤的,顶部有一个大烟囱,一开起来噗嗤噗嗤往外冒白烟。一列火车大概有十几节车厢,分为硬座,硬卧,软卧,餐车等,硬卧价格较高,而且需要开具单位介绍信才能乘坐,而软卧更是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干部才可以享受,普通乘客只能选择硬座甚至站票,一路下来又颠又硌,那滋味,着实令人难忘。
火车票是那种硬纸板材质的,粮票大小,购票需去售票大厅,适逢改革开放,乘坐火车天南地北奔走的人骤然增加,南下的倒爷,打工的农民工,探亲访友的旅客,形形色色的人群抢购火车票,大厅内人头攒动,像极了现在的春运。
买到票后,许多人会提前到火车站候车,广场上,候车室,大厅通道两侧密密匝匝布满了等车的人,他们或席地而坐,或直接躺下,横七竖八地占满了每个角落。
待到上车,又是一景:每个人手里或提或背着大包小裹,还有抱着孩子的,蜂拥着挤到车门前拼抢,这是一场体力和智力的较量,身强力壮的可以突破重围,捷足先登,有票的对号入座,买到站票的提前占据有利位置,一些人眼看身体对抗实力差距太大,灵机一动另辟蹊径,从打开的车窗先把行李扔进去,接着人再从车窗爬入,凸显了脑力的重要性。待到尘埃落定,你就看吧,头顶的行李架,脚下座椅下方,车厢头尾连接处,已被各种行李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下脚的地方。硬座是三人坐,往往能挤下四个人,尤其是夏天,车厢里没有空调,人挨人人挤人,身上都是黏乎乎,汗津津的,彼此呼吸可闻,而且那个时候火车上还允许抽烟,一路上汗臭味,脚臭味,烟味充斥着车厢,幸好窗户可以打开,在火车行驶时吹进些凉风,还能透透气。
随着响亮高亢的汽笛响起,列车开始喘着粗气缓缓启动,这时人们也安歇下来,临近的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天来,列车行驶一段时间后,乘务员开始验票,同时列车服务员也推着车出来贩卖一些饮料和零食,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穿过这么拥挤的人群,要知道,在列车上最难的事情是上厕所,要一路挤过去,排队等候,再费劲地挤回来,常常是找不到自己的座位或者是座位让别人占了。
这里要说一下火车上的餐食,大致分为几种:最为普遍的是旅客自带的食物,五湖四海的人口味不同,有吃方便面的,有啃猪蹄子的,甚至豆腐皮卷大葱蘸酱的都有;一种是餐车,那里提供炒菜,一个荤菜大概在1.5元至两元之间,因为价格贵,而且过来过去非常不易,所以很少有人去;还有就是盒饭了,一次性的餐盒里,下面是米饭,上面盖着一荤一素的菜,售价在三毛钱左右,饭是夹生的陈米,米粒都是半拉的,颜色发乌,一股捂了的味儿,里面还有小石子,一不留神就硌牙,菜的味道更是一言难尽,不是饿急眼了实在难以下咽;另外火车停靠的沿途车站也卖一些熟食,主食,水果,饮料和当地特产,是否正宗以及来源都值得怀疑,因为不需要回头客,都是旅客拿着钱挤在窗户前,小贩在车下递着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车辆开动后再不相见。
在一次旅途中,我经历了让我终身难忘的场景:那是一次我坐火车从北京去湖北姑姑家,一路停靠的大小站台上,都挤满了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男女,脏得都看不出长相,他们簇拥在每个窗口,伸手向车内的人们讨要吃的,甚至还有手长的抢了旅客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就跑,时值中午,姑姑给我和大姐买了盒饭,不出意料地难以下咽,这时候列车刚好在一个站台停了下来,一群人围在窗口,十数只手在窗前晃动着,我和大姐看他们实在可怜,就把手里没吃两口的盒饭递了出去,霎那间,车下的人群疯抢起来,不知谁的手一把将我的饭盒夺了过去,紧接着又被别人抢走,盒饭掉在地上,里面的饭菜洒落出来,大家一窝蜂地趴在地上,抓起饭菜囫囵着往嘴里送,一边用肘相互推搡着,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浑然忘了手背上被抠破的疼痛,那个场景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挥之不去的烙印。
时值今日,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和进步,绿皮火车已经成为历史,融化在记忆里,我感谢自己童年的这段经历,它让我懂得了珍惜,学会了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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