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临江。
临江是文县的一个小镇，说是小镇，其实远不能和平原的村子相比。东西长约百米，南北约五六十米，处于群山环抱之中。住的地方是镇上的邮电所，所里也就三个职工。电是没有的，唯有的是一台柴油发电机，我们到的时候，已是子夜过了，发电机早就停止了工作。
一大早起来赶路的时候，天空中撒落着毛毛碎雨,令人仰止的高山在云雾中闪现。门前的街道上已三三两两，或蹲或站地有了些卖山货的山民。破旧的衣衫，略显呆滞的眼神，仿佛在向我们诉说着另一个时代的故事。
我们想买些东西在路上吃，看中了黄瓜。卖黄瓜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蓬松的头发，黄瘦的面孔，单薄的身子让人担心禁不住山风的吹拂。黄瓜长的奇形怪状，黄得发白的表皮表明日照的不足，咬一口，脆生生的，满口清香。
我把它们全部买下来了，小女孩借来一杆秤，用手指一个一个地数星，数好后，又用石块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划了一会儿，抬头兴奋地对我说该收一块两毛钱。
透过那毛茸茸的眼睛，我体会到了一种久违了的真情，有儿童的天真，还有一种本来不应该属于她的责任与成熟，这样的年纪城里的人该做着什么呢？我拿出一张五元的票子，叫她不要找了。
在我就要走到车边的时候，一只小手拉住了我的衣服。正是那位卖黄瓜的小姑娘，她的另一只小手里攥着满把的钱，小脸通红，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我听不太懂的山里话。
我用我所能说出的最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她，我不要你找钱了，留你买只铅笔吧。她的小脸更红了，坚持要把钱找给我。我接下了她手里的零钞，向她挥了挥手，就离开了这个普通的山里小镇。
一路上我的心里沉甸甸的，就象压着了一块石头，司机说这是高山反应的缘故，我笑了笑，没说什么。我一直不清楚而又不愿清楚的是这个小女孩几岁了？上学了没有？这么早出来卖菜是什么原因？
车子开了四个多小时，才盘上高楼山的峰顶，薄薄的云雾追逐着我们。在这宛如人间仙境的地方，我们停下来歇息。上午的镇子已经找不到了。迎面竟然来了两个村童牵着六七头黄牛，带着惊奇与羡慕地看着我们，那自鄙中又带着茫然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永远也抹不去。
2000年1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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