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王在
杜清,厚腮帮,宽额,大脚,高个子,在人群中一站就鹤立鸡群。他是在张之善老师病死那一年调来桑榆堰小学的。
听说,他在另一个学校己干了六年。他来了,人们笑笑,点点头,他也笑笑点点头,算是招呼。桑榆堰小学是桑榆堰寺庙改过 来的,四合院子,有点黑有点老,院子不大,还有三十多个教师,在桑榆镇是个不小的单位。除了教室就分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屋。领导就把他安排住进了张之差老师的屋。领导客客气气,不并离人干里之外,他心里很畅。
他觉得这间屋比较宽敞,有的教师的屋只有这屋一半。张老师走了,却没有人来争这间屋,他感到桑榆堰的人很纯朴老实。想起自己以前师范毕业分在那所学校,三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想洗个澡都不便,学校明明有房,领导就是不给,想到这些他就特别激动。他想无论如何也要感谢感谢领导,向他们表示表示。
于是他上街买了烟和酒,回来时,副校长老曲看见了他“小杜,什么喜事呀?”杜清是个书生,脸藏不住心事,他脸刷的一下红了。尴尬极至,嗫嗫着:没有没有。老曲是什么人,五十多岁了,副校长,哪样世事阅历没有经过。知道你是送礼也不会明说,于是没话找话,然后匆匆离去。
杜清把买好的烟酒打整一下就准备给校长老古拿去。刚起身,小卡便进来了。“杜老师,你喜欢喝酒?”“不会,不会”“不会喝,买起送人?”杜请圆滑不来,为此常常苦恼。“我想送给古……”杜清没有说完,小卡打断了他的“明白明白”然后知趣的退出了屋,杜清很尴尬。
杜清把烟酒装进包里蹩进了古校长的屋,可偏不巧,教导主任老龙又看见了。杜清只得硬了头皮往前冲。
古校长:你工资低何必这么破费!
杜清:我感到这儿领导对我好。
于是老古发了一通牢骚,说如今领导干部如何贪污腐败,如何整人……老百姓心里苦啊。老古的牢骚勾起了杜清伤感的回忆,在哪所学校明明有房,校长就是不分给他。
老古留杜清吃了饭。老古喜欢喝酒,非要他喝一杯,杜清勉强喝了一杯,脸就红到了脖根。从老古屋里出来,一群老师站在甬道里,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瞄向他,他尴尬地站在那里,默然无语,突然他发现副校长老曲教导主任老龙也在那儿,他好想有个地洞钻下去。
老师们议论贪官和腐败,顽强的腐败。可杜清就是答不拢嘴。他硬着头皮朝屋里走。他一边走一边心跳,背后又在嗡嗡嗡嗡嗡的议论,或许他们正在讲他自己,他想。
杜清坐在床沿上想,无论如何也得给副校长老曲,教导主任老龙送点东西,不然他们可能会找个岔子穿自己的小鞋,谁兜得起。
现在有一种说法:年轻人个性特强父母老子都不怕,一到单位就是宿头乌龟。
杜清下了决心,这个月工资豁出去了。
他买了烟酒分别送给了老曲老龙。开初他们都客气礼让了一番,最终他们又都收下了,最后他们都热情地留他吃饭,他回绝了。
走进自己的屋,他的心踏实了下来。
刚坐下,小卡走了进来,显得特别的高头,而杜清特别的惶恐。他怕小卡说自己送礼拍马屁之类的话,因此心里呯呯地跳。
小卡说:我请你吃饭。
杜清:吃什么饭?小卡连扯带拉把他推进了馆子。
好丰盛的一桌。小卡大方地开了钱。杜清好过意不去。这顿饭吃了,他心里一直挂欠,想那天也请小卡撮一顿。为此他准备了好久。他想,如果只请小卡,领导见了怎么想?同事们见了怎么想?都请,他拿不出那么多钱。最后他没有请这顿饭,但对小卡的歉疚却久久地缠住他的心,他看见小卡老觉得不好意思。
他坐在宽敝的屋里很烦。于是他来到了小卡的房间。他觉得这房比自己的窄多了。小卡工作也几年了,论资历比自己老,住的房又孬又小。杜清说:我房子比你的房子宽些哈!小卡说:张之善老师是得的肺结核死的,那屋子有传柒源,没有人愿意做那间屋。
身体强健的杜清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九五年四月八日稻香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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