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

渔灯暗，客梦回。

一声声滴人心碎，

孤舟五更家万里，是离人几行清泪。

峡谷山上，只见一妙龄女子边拉二胡边念道这首潇湘夜雨，曲子凄凉温婉，似乎在思恋远方的心上人。一曲完毕，抬头便看见一少年背着一柄长剑风尘仆仆，面色憔悴，眼里满是宠溺，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瘦了，高了，曲子更加动听；女子慢慢站起来，眼前这个少年便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五年了，五年没见，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每每想到眼前这个人都痛彻心扉，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活着回来，以后还会见到这个人；她边笑边流泪，站在原地动不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年走到女子身边，抱着她说：“小雨，我回来了。”

“哇啊———表哥———”

“小雨，别哭，我已经回来了。”少年抱着女子，心碎如麻，在外的五年，他每时每刻不都在想怀里的女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看着月亮发呆，断肠人在天涯。

“表哥，你这次回来不走了，是吗？”

看着女子稚嫩的脸，他迟疑了，杀父之仇岂能不报，这次只是学成归来，等师弟打听到仇人的下落，他就要走了。看着萧雨，莫大迟疑的笑了笑说：“小雨，姑父呢？这么多年，我好生想念他老人家。”

“莫儿，你回来了？”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绿衣头顶草帽，身披斗笠，手拿渔网的老人站在门外，看到莫大回来，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如水。莫大自有记忆以来，姑父自从姑妈去世后，他遇到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淡然，就算遇到天大的事情也不见他有任何表情，所以在莫大看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姑父，我回来了。”莫大接过姑父手里的渔网和身上的斗笠，“姑父，今天可打到鱼没？”

“打到了，你小子今天运气好，我今天抓到一条大草鱼，可以给你做烤鱼吃。等着！”

“姑父，我帮你吧。”

“不用，你跟雨儿说说话，一会儿就有饭吃了。等着！”

“好，多谢姑父。”

“表哥，你要回来，我爸爸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也是临时决定要回来，没有跟任何人说。”

“我看爸爸看见你回来，一点都没有意外，我以为，他知道你要回来。”

“怎么会，姑父知道表妹你心里记挂我，如果知道我要回来，肯定先跟你说，只是姑父这个人性子一向冷淡，遇到任何事情都淡然，这点我早就习惯了。”

“表哥，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少女便拉着少年的手，来到后山。

“表哥，你看那棵树长大了，已经长大了。”少年看着这颗老槐树，上面挂满千纸鹤五颜六色，树周围种满了花，有栀子花，牡丹，梨花，桃花，薰衣草.......

莫大泪眼朦胧想起多年前........

“小雨，等这棵树长大了，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

“你不嫁给我，你要嫁给谁？”

“我没有说不嫁给你，我是说我不喜欢大槐树，我喜欢花，各种各样的花。”

“好，从明天开始我就去集市上买花过来种，各种各样的花。等这里花开满园，等这棵大槐树长大了，等我有能力保护你，我就去你家提亲，我们就在这里生活，永远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好。”

“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过两天就回来，我爸爸带我去集市上买东西，然后看我外婆，我跟我爸爸说了，就两天，两天就回来。小雨，等我回来了，给你带糖炒栗子，好不好？”

“好，就两天，说好了，就两天。”

“表哥，你回来了。”

“小雨.....”

“表哥，你骗人，你说好了两天，这都半个月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别呀，小雨，你别生气，你看我给你带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了， 我也不知道我外婆突然病了，我得照顾她，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哼——再也不理你了，骗子。”

“好，好，好，我是个骗子，那看在我这个骗子不仅给你带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还买了很多花种子，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个骗子呢？”

“你买花种子了？”

“是啊，有牡丹，桂花，梨花，好多了。”

“有梅花吗？”

“没有，你喜欢梅花？”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我喜欢梅花。”

“小雨，以后我不会让你等了，我明天就下山买梅花，好不好？”

“好。”

“小雨，这是干嘛？”

“这是千纸鹤，我折的。”

“你折这个做什么？”

“我想你了，想你的时候我就折一个千纸鹤，想你的时候我就折一个千纸鹤。”

“小雨，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表哥，你别哭了，舅舅看见你这么伤心会难过的，你放心表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表哥，你吃点饭吧，别太伤心。”

“表哥，你一定要走吗？”

“小雨，等我回来。”

“表哥，呜呜......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一年，可能两年，可能三年，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小雨，这一次你别等我了。”

“表哥，哇呜......”

莫大想起以前跟小雨一起的种种，不禁的流下眼泪，如果当初爸爸没有死，自己现在已经跟小雨结婚了 。也知道小雨跟自己说大槐树长大了，是什么意思，看着满树的千纸鹤就想起小雨对自己的思恋，那是多少个没有他的夜里。如果杀父之仇已经报了，他一定立马向姑父提亲，但是现在不行，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如果自己不幸被仇人杀死，岂不是耽误小雨一生。不行，现在不能跟姑父提这个事儿，他拉着小雨的手，缓缓的说：“小雨，我刚进门的时候听见你在拉二胡，拉的什么曲子？”

“好听吗？自己编的，我叫它潇湘夜雨。”

“好听，能不能教我？”

“你喜欢听，我以后天天拉给你听，你干嘛要自己学？”

“我怕如果我要出去买东西，一天不能回来，那不就是听不到你的潇湘夜雨了吗？”

“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拉潇湘夜雨。表哥，你什么时候跟我爸爸提亲呀？”

“怎么？我们的小雨等不及要嫁人了？”莫大低下头，俏皮的看着萧雨。

“表哥，你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女子羞红了脸，放开莫大的手，往家里跑。莫大看着表妹的背影，又好笑又心酸又无奈，莫大好想放下一切江湖恩怨，与表妹一直在这里永不分离，但是他做不到，他忘不了爸爸死去的模样，忘不了墙上写的七个大血字——北极光到此一游。这些年他一直苦学武艺为的就是能够找北极光报仇，这次下山他来到北极山庄，但是杀光山庄所有的鸡犬，就是没有找到北极光。他不甘心，一天不杀北极光，他一天不甘心，就一天不能安生过日子。

吃饭间，小雨扭扭捏捏的不跟莫大说话，莫大知道表妹的心思，但是碍于姑父在场，只能明天带她去集市哄哄她。晚上陪小雨看星星聊完天，把她哄睡着了，才回自己房间。

“莫儿，你回来了？小雨睡了吗？”

“睡了，姑父。”

“你什么时候走？”

“姑父，你说什么？”

“你的仇人还没有杀，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的大仇已报，怎么会不跟我提亲？”

“姑父，对不起，是我让小雨久等了，我——”

“莫儿，听姑父一句话，这个仇不要报了，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留下来，跟小雨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姑父，我——我做不到。”

“莫儿，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就当是为了小雨放下你心中的仇恨不行吗？小雨一直都想跟你成亲，你就当为了他放下心中的仇恨，留下来，不要走来。”

莫大握着手里的剑发抖，走到窗边，看着天空，没有说话。

“莫儿，你这样活着太累了，要是我告诉你，你爸爸不是被谋杀而是寻仇，你还是要走吗？”

“姑父，你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跟你爸爸还有北极光是一起学艺兄弟，那年我们一起从少林学艺下山，当时我们一起到你家做客，北极光看上了你姑妈，那个时候你外公身患重病，大夫说需要千年人参续命，刚好北极光家里有千年人参，你爸爸就隐瞒我跟你姑妈的婚约，私下跟北极光许诺只要北极光拿出千年人参，就把你姑妈嫁给他。当年北极光被爱情冲昏头脑，回家偷走了千年人参，谁知道这千年人参其实是北极光的爸爸给他夫人准备的，因为他夫人常年患病，身体孱弱，大夫说一旦发病就要用千年人参吊命。不巧，北极光刚刚把人参偷过来，他妈妈就发病了，他爸爸看见人参被不见，自己的夫人活生生的死在自己的面前。气血攻心活生生的被气死了，北极光被家族剔除族谱，流落街头。而这个时候，他找到你父亲，你父亲不仅没有履行承诺，反而打伤北极光，把他踢下山。我这才跟你姑妈结了婚，但是这件事儿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后来你姑妈知道这件事儿，觉得我们所作所为见不得光，卑鄙无耻，一直都不肯理会我跟你爸爸，最后郁郁而终，再者就是你爸爸。其实这都是我们欠他的，所以莫儿，不要再报仇啦，留下来，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不，姑父。你骗我，不可能，我爸爸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做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我不相信，姑父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莫儿，我没有骗你。我说的句句属实，原本我没有想把这件事儿告诉你的，但是我真的不能看见你就这么为了报仇活着，太累啦。留下来吧！”

“姑父——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父亲是这样的人。”

“莫儿，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我能跟你说的只有这些，如果你还想去报仇就去吧，我走啦，你好好休息吧！”

莫大躺在床上，想着自己过去的五年，为了报仇没日没夜的练功，为了报仇他离开了小雨五年，为了报仇他放下了所有的儿女私情，现在自己学成归来，居然告诉他，他的父亲是死有余辜。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接受这个事实，唉......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报了仇，就能如愿以偿的跟小雨成亲，就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但是现在我不用报仇了，我居然不知所措，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