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有两个爱好,一是美食,因为食为天性,静静地咀嚼,轻轻地回味,非比寻常的韵致。二是爱读书,爱它文字的缠绵与诗情画意,爱它用含蓄的语言,教会我怎样做人,教会我怎样处世。更喜欢诗,喜欢那凝练的句子,喜欢那如画的意境,更喜欢那特有的灵气。
离开故乡已经四十多年,弹指间,我不禁在心里感慨万千。远离故乡岁月寒,游子漂泊度日难;两鬓斑白乡音改,难舍故土梦中还。当年的小伙已变成老头,满头的青丝也浸染出花白的银发,抬头纹和眼角纹也越来越多,饱经风霜的脸上,积蓄的都是我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但唯有不变的就是我饮食口味,在我心里故乡的味道就是煎饼的味道。
我的故乡在沂蒙山区大山深处,村子北边有一条沙河,村子南北方向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好像是母亲那坚强与刚毅的两条双臂,凝视着,呵护着自己的孩子。每次吃煎饼就会让我想起童年生活过的故乡,记忆就像饱满而闪光的宝石,一颗一颗……从脑海里跳出来,滚出来。
在我懵懵懂懂刚记事的时候,家里过得艰难,生产队里分的粮食不够吃;最难熬的是到了春季,经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天天喝稀糊糊,在那个青黄不接的年月,能吃上一顿地瓜干的煎饼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印象中有两件事让我记忆尤深,一件是村里有人去世,母亲给人家帮忙,他们管饭,吃的是地瓜干煎饼,当时村里每家都困难,听母亲说凡去帮忙发丧的村民,一个人发两张煎饼,两块肥猪肉片子。母亲从没有舍得吃过,都是拿回家给我们姊妹几个分着吃,由于我从小身体娇贵、也很馋,母亲总是高看我一眼,偷偷地给我留半个煎饼,里面加着一块肥猪肉片子,一入口瞬间香味布满整个口腔,咬一口,嘴唇上舌头上同时染满了腻滑的油水,香喷喷的,叫人越吃越爱吃。让人酣畅淋漓,真是人间美味啊!
离开故乡的这些年,山珍海味,地方小吃、名吃没少吃。在酒店宴席上看着满桌菜肴,总会想起我母亲偷偷给我留的那半块煎饼和里面的肥猪肉片子,它有着一种独特,让人无法抗拒的香味,肥猪肉片子肉质滑嫩,入口即化,美妙无比。
退休后,每当老家里有红白喜事,我都会跟着老伴回去,这个肥猪肉片子仍然还是大席上的压轴菜,一直延续至今。我每次闻到肥猪肉片子那种独特的香味,就会忍不住地想吃。记得那是我刚退休后的第一次回故乡,有个亲戚家的女儿结婚,各种菜肴上了满满的一大桌,让我眼花缭乱,看着这些菜就觉着没有胃口。就等那个让我忍不住流口水的大菜,最后终于看到那碗香喷喷的肥猪肉片子,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并处于礼貌的说:“来来,各位亲人叨叨叨!”大家都没有人拿起筷子;我接着又说:“来来,各位亲人吃吃吃。”还是没有人拿起筷子,这时,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发现他们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老伴看我愣在那里,忙给我解释说,这是故乡里的风俗,这道菜上来后,要等着主人家来敬酒,敬完酒后才能吃。我哪里知道这些风俗呢,我十八岁外出打工,由于工作忙平时很少回家,母亲在的时候回家看母亲,也是当天走当天回,从没有参加过老家的宴席,也不懂得这些风俗。
等到主人家敬完酒后,我急忙说:“来来,我们可以吃了吧。”只见大家拿起筷子都去夹其它的菜,还是没有人去吃那碗肥猪肉片子,我咂了咂嘴巴,心想这是什么买卖,还有什么风俗呢?就停下来没敢再去夹那个肥猪肉片子,有一位亲戚看着我在哪里诧异,他笑着对我说:“你可以吃!”
“你们不吃,我哪能先吃呢”我回道。
他说:“我们早就吃腻了,不愿意吃了。”
我问:“没有人愿意吃了,为什么还上这道菜呢?”
“上这道菜的意思是图个吉利,大鱼大肉,美满幸福的意思”他给我解释说。
我慌忙举起筷子连吃了两大片,灵魂深处的味蕾早已浸润在这佳肴里,浓郁的香气已经“肉香扑鼻”,细细咀嚼,滑软油润、入口爽滑,肥而不腻。我给老伴说:“还是哪个味道”。老伴觉着我血压高,就不让我吃了,我忙说:“都不吃了吧,给我打包!”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另一件事就是煎饼卷小鲜肉(这个菜名是我给命名的),小的时候我们家一年吃不了几回肉,我非常馋。每当听到“摘猪喽,摘猪喽”的吆喝声,我就在房后摘几片蓖麻叶子赶紧跑过去,蹲在那里等候着要猪蛋吃。村里小伙伴们都嫌臊腥味,没人吃只有我吃,为此,我也不担心有人与我抢。
只见摘猪的大爷动手之前,把刀夹在嘴里,抓住一头猪羔子就摁倒在地上,一只脚踩住它的头,一只脚踩住它的尾巴(母猪则是踩住一条后腿),手上就麻溜溜地下刀了。摘猪既要有熟练的技术,还要有充沛的体力,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买卖。时间长了我也给摘猪的大爷混熟了,他看见我总是笑着说:“孩来,来来来,我把猪蛋都给你留着呢。”
我高兴地说:“谢谢大爷!”然后用蓖麻叶子把猪蛋包起来,不大一会的功夫,我就得到了十多个猪蛋。看着“小鲜肉”,我不禁咽了一口馋水,恨不得当场就吞下去。回到家冲洗干净,切成片、撒上盐用铁锅煎熟,用煎饼夹着吃,一打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勾起了肚子里的谗虫。光闻不吃也能把人给谗倒,一股鲜美之气萦绕鼻端,令人垂涎欲滴,胃口大开!
谁成想几十年后,这个“小鲜肉”竟成了一道名菜,并且还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外腰”,有“羊外腰、牛外腰…”,就是没有“猪外腰”。在酒店里每当上这道菜的时候,我就会给伙计们讲这“小鲜肉”的故事。
时光急促,岁月如流,煎饼已成为我每餐离不开的主食,尽管再也嚼不动那厚厚的煎饼,用汤水泡着吃也照样吃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老伴常说我:“放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馍馍不吃,你就是没有享福的命。”我总是笑而不答。
作者简介:
韩帮平,祖籍山东平邑县,就职于山东红太阳酒业集团。山东诗歌会员。先后在报刊、杂志及各类微刊文学平台陆续发表诗歌、散文、小品、小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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