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从没穿过裙子的女人

   

那个从没穿过裙子的女人

  我认识一个女人，认识很久了，她叫芬，一听就知道名字很朴实，甚至有点儿土。她很懒，生活非常粗糙，我从没见过她用护肤品，哪怕是大宝;从没见过她化妆，哪怕涂点口红气色也会好很多呀，但是她不听劝;最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从没有穿过裙子，拥有一条美丽的裙子对女人来说就等于拥有了整个春天，但是她总觉得穿裙子别扭。

        我常常问芬，你这么粗糙的活法就不怕身边的人笑话你吗，你的妈妈难道不会因为你的邋遢而每天碎碎叨吗？芬就笑笑说，习惯了，干嘛把钱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东西上。

        对于芬的想法，我不太能理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女性对美地狂热追求，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属性，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又不可或缺。宁愿三餐吃土也要买面膜，包包永远不够用只有最新款，看一部剧就缺一支口红，衣服堆满了衣柜却依然嚷嚷着没衣服穿，出门几分钟也要在脸上涂涂抹抹画画，这才是女人的样子嘛。我猜，芬的身体里住了个男的灵魂，如果是这样，她那些不可思议的陋习就解释明白了。

        有一次，是芬的生日，我偷偷跑去衣服店，依着她蜡黄如泥的肤色，我买了件绿色的裙子给芬做生日礼物，希望她永远像十八岁那样生命力十足，她收下了，藏在了柜子里最隐秘的地方，说舍不得穿。我说，裙子跟其它衣裳一样，你不穿它就永远只是一块布料，发挥不出它的价值，绽放不了它的魅力，女人也一样，需要平平罐罐的护肤品和化妆品，还需要漂亮的衣服，才能让女人看起来光彩夺目。

        芬沉默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芬，一个女人如此粗糙，你无话可说了吧！

        女王节那天，在我的死缠烂打下，芬才答应跟我去女人街逛一逛。女人街的衣服，款式多到爆炸，来这里逛街的女人，总是那么精致优雅，除了芬。别的女人像花，芬像沙漠中的一颗草，身上总蒙着一层灰。我让她挑一件衣服给自己，进店选衣服的她显得特别拘束不自在，就连进店的脚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在人店里抖落了粒尘埃。

        才逛了不到两家，芬就嚷嚷着不干了，这些衣服太好看了，不适合俺，而且价格很贵，都得一百块以上呢。我已经无力吐槽了，衣服好看也有错吗，还有现在的物价，衣服没有几百块都没法穿呢。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芬的秘密。芬她真的不是女人，当然灵魂里也不住着男人，她是一位母亲，来自农村的母亲，时代在千千万万地变幻，但她的思想却紧紧锁在菜米油盐酱醋茶，其他的跟她的生活无关。

        很多年前，芬靠进山砍柴卖给酿酒的老板维生，一旦柴能卖六块钱，那会孩子还小，不花钱，基本够买油和盐。大米和玉米就靠自家几分地供着，没办法，。逢年过节的猪肉，就跟卖猪肉的借一借，每个节日，村里都有人杀猪，大家都是熟人，赊账也好说，到一定的时间，把账结了就行了。对于这种生活，芬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没有上过学，无一技之长，不太识字，沟通只会用方言。

        子女到了上学的年龄了，芬着急了，就跟着村里的男人们进工地干活，那会儿，一天能挣四五十块，不管冬天夏天，她的衣服总能让汗湿透了，工地里的尘染灰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也有了着落。个子小小的芬，仿佛总有干不完的力气，在工地一干就是十几年。皮肤上的那层水泥灰嵌到骨子里。如今五十出头的芬，看起来像六十多岁，皮肤干裂得像缺水的田埂。

        干净漂亮的衣服，芬真的穿不了;女人们津津乐道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芬，你真的生活太粗糙了，比男人还不讲究，但你是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