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周末去了趟农家乐,给我捎了一袋杨桃,果子有成人巴掌大小,棱边带绿,青黄的果肉叫人舌底发酸。我搁在桌上没理会,过了几天,杨桃已经熟透,果肉橙黄,拿到手里沉甸甸的,看着就觉得清甜多汁。
五敛
杨桃,用我们家乡话叫“五敛”。
南方的夏季特别长,顶着秋天的名头能热到初冬。五敛是在中秋前后成熟的,一般不在水果店上正儿八经地卖。这果子在乡下也不是稀罕东西,一条街总有两三户人家的后院有颗五敛树,但想收获却不易。当五敛长到拇指般大小,村里的浑小子就会偷偷地摘下来玩,挂果矮的五敛早早就夭折了。
镇上偶尔会有乡下的老大爷,一根扁担两个箩筐,挑着五敛沿街叫卖,走累了就在树荫底下歇歇脚,把箩筐盖子翻过来,一层层地码上黄澄澄的五敛果,见小孩子盯着就问:“想不想吃?想吃找大人讨钱来买。”
这样叫卖的五敛一般都是自家的树上结的,卖得不贵,生意很容易就能做起来。因为不是专门培育的品种,乡下的五敛不够甜,还透着涩味,这里习惯沾着椒盐粉吃。卖五敛的老大爷服务周到,称好的五敛往事先准备好的小水桶里一倒,随手搅动几下捞起,用小刀削掉棱边,沿着五角内陷的沟沟竖切几刀,然后用刀尖挑上少许自制的椒盐粉,往五敛的切缝里塞进去,这样一个五敛就处理完毕了。有些客人讲究卫生,不愿意让老大爷来操作,只需买五敛的时候顺道给包上一小袋椒盐粉。
这种自制的椒盐粉甜中带辣、辣中带咸,中和了五敛的涩味,又激发了清甜,掰下一瓣塞进嘴里,能咬出一口的汁液。大热的天里,吃上一个五敛消暑,简直从喉底一直畅快到胃里。
五敛
外婆家也有一颗五敛树,就种在门庭边上。表哥、表弟是村里的小霸王,外婆家的五敛是很少有人敢偷摘的。每到五敛成熟的季节,外婆便叫表哥爬到树上摘,挑出长得又大又好的留下,等我们去到她家才拿出来吃。到那时,外婆家门前就会蹲着一排小萝卜头,小身板微微往前伸以免弄脏衣服,一人捧着一个五敛啃,果汁沿着嘴角、下巴滴到地上,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后来,在城市的饭桌上偶尔会见到五敛,那时我也随着大流改叫它“杨桃”。果盘里的杨桃常常横着切,呈五角星状,一片片叠着铺开,食客用牙签或小叉子叉着吃。我跟旁边的人说起小时候的吃法,一瓣长条的五敛,沾着星星点点、红的、白的、半溶化的椒盐粉,记忆中甜辣咸泛起舌尖,看着眼前还是一样棱角分明的果子,却觉得这漂亮的五角星寡楞楞的,一点滋味都没有。
外婆六年前去世了,不久外公紧跟着走了,老房子留给了大舅舅,早些年就已经推倒重建,门前铺上水泥道,村里还跑上了小汽车。可惜的是,那棵五敛树已经不知去向,表兄弟的孩子们大概也无法蹲在一起啃五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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