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弟弟的彩礼钱还差三万。

三万块钱对很多人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都不及有的人买个包。但是对于将近六十岁的父母，这真是要把他们难倒了。

弟弟今年30岁，相了十几次亲后，终于与现在的弟媳情定终身。对方提出要八万八的彩礼，才肯将女儿嫁过来。八万八，在我们这边也是行价，说来人家姑娘倒也没有漫天要价。

父母都是农民，地里刨了一辈子食。农闲时，父亲拉起一队工人，干起了泥瓦匠，母亲则在村里打理一个小超市。印象中，父亲总是早出晚归，母亲总是忙忙碌碌，两人一刻也不闲着。勤劳致富，家里的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过的红红火火。眼看着土坯房换成了砖瓦房，眼看着家里添了电视冰箱洗衣机，眼看着父亲进货的小三轮换成了小汽车。

弟弟的对象一有着落，父母便着手买婚房，自己攒的，借的，加上贷的，凑了16万付了首付。后期装修加上林林总总买家电家具又进去10万左右。一切安置妥当，家里也被掏了个精光，还欠了十多万的债。结果订婚那天，女方提出八万八的彩礼，一下把二老搞得措手不及。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商量说先给五万八，结婚前再给余下的三万。女方同意了，二老又用超市作抵押向银行贷了五万。接下来，父母开始马不停蹄地挣钱。母亲又多包了些田地，父亲则没日没夜地干活。

这一年，父亲白发更多了，腰更弯了，母亲也长出了白发，牙也掉了几颗。原来书里说的愁白头是真的，人老一年马老一天也是真的。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可是，母亲种下去的玉米还没到秋收，父亲挣的钱也还没讨回来。女方一催再催，弟弟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昨天人家最后摊牌了，那三万什么时候给？弟弟今天回家惴惴不安地告诉母亲，父母一下子沉默了，两人合计了半天合计出一万三，还差一万七，弟弟说他给凑七千。

气氛凝固了，我是能拿的出三万的。我也不止一次地跟母亲提出拿来先用着，但是母亲总是说不能再花你的了，买房拿了两万还没还，先两人挣着看，实在没办法时候再说。其实我明白，她是顾虑我的，担心娘家借钱了我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不硬气。更确切的说，是顾虑女婿会因此低看自己的女儿。女儿儿子都是自己的孩子，她实在不愿意为了儿子委屈了姑娘。但是，眼下不一样了，不拿女儿的钱也不行了。

我意识到母亲的困窘，起身到里屋跟老公说了情况。老公二话不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拿出卡直接给了弟弟，让他取两万。母亲忙说，一万就够了，你们还要买房呢。老公说，买房不着急，又不是没有住的。这里真的得给老公点32个赞，这话说的这事做的很爷们了。

那一刻，我看到母亲的眼睛湿润了。这是一个母亲自责的眼泪啊！她为没能给儿子凑够三万块钱让儿子左右为难而自责，她也为没能给女儿多少陪嫁却几次三番地从女儿这里拿钱而自责，她为自己以为的无能而自责！

亲爱的妈妈啊，您已经做的很好了，请不要对自己不满意了！

钱真是个王八蛋！因为钱，您身不由已，每当我看到您因为借了女儿两万块钱而委屈自己时，我心里总是堵的难受。每一次，我打电话让您帮忙带几天孩子时，您不管有什么事都是随叫随到。因为您常说，我还能有啥用呢，就能帮你们看个孩子。也是孩子小这几年需要，过几年孩子都上学了来都没用了。

为儿女辛苦一辈子，老了，却怕自己没用连累女儿。

此刻，抬头看到母亲，她又在哄外孙女喝水了。看我看她，她说，少看会手机吧，老了眼睛可要花了……

不用老了，这会儿眼睛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