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世是个卖香水的

01

我前世是个卖香水的!

我震惊于我的身世。这，怎么，可能！我现在的生活哪里有一点点前世的印迹？

或许，也是呢。

……

为什么独我想到用一瓶香水去打动这个女乞？

02

我走到公园门口，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女乞丐。她披散着杂乱的长发，衣服破烂而单薄。她委坐在一张脏兮兮的毛毯上。她身躯瘦弱，在瑟瑟冷风中显得有些可怜。她不过六十岁的样子，面庞干净，五官清晰，并不丑陋。她弓起身子，仰着脸，乞求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人们。她口中喃喃有声，模糊的自言自语使她有了些乞丐的狰狞，但还不至于吓人。但我心里却充满怜悯与同情：老女人，生活无着落，委顿在冬日街头。她身前的毯子上，摆满了各种脏兮的小物品：几样小动物的摆件、易拉罐、闹钟、毛笔、梳子、鸭舌帽、围巾、笤帚……乱七八糟有几十样吧。那些东西凌乱地摆放在她身前。不断地有人弯下腰取了其中一样，拿到她眼前。她大都只用眼神一瞟，随即摇头。拿物件的人，放下物件，再取出一元钱给她。她会像孩子般开心的大笑一声：“哈”。

从周围人的议论中，我了解到：女乞扬言，只要谁从这堆物件中找到与自己匹配的东西，女乞会帮他看到自己的前世。当然没人信，但仍然不断有人尝试：有爱心的人，总要给她一元钱的。何况多了个噱头，还挺好玩的。稀有几人，被耳语，应该告诉了前世。听到的人都一脸凝重的样子，沉思着走开。

我讶异于女乞的智慧，特别想给她一元钱。我决定也取个东西给她看一眼，博她和我各自一笑。我取什么好呢？面对着一地的乱七八糟东西，我犹豫了。

前世？狂傲不羁，雄霸一方的枭雄？素手瑶琴，雅心淡然的名士？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农夫？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戏子？今我何功德，岁晏有余粮的小吏？晓驾炭车辗冰辙，市南门外泥中歇的商贩？或者我也是个乞丐呢。

……

选什么呢？怎么自己竟然较起真儿来。本以为只是个小游戏啊。何况，女乞大都在摇头，做不得真呀。

我们都是有前世的。那前世记忆被奈何桥头的善良的孟婆给留下了。因为我们总是习惯沉溺于过往，在过往的悔恨中纠结。我们活到有多久，我们的伤心就有多长。孟婆心善怜悯，她劝我们喝下忘情水，轻装上路。前世的浮华既然已经被忘川洗尽，三生石畔的爱恨情仇都舍弃干净，我们的应该灵魂空明纯净。此生的轮回，还有前世的因果么？

03

但我们虽然重走了一回今生阳世，我们还是各种不满意，还是贪婪到不行，总是隐约觉得今生似被前世误。一世重来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我们带了前世的经验来到我们的现在，我们的现在该是什么样子呢？天哪，想想那可能，都会让人激动到颤抖。真的，如果让你忆起前世，你愿意么？你敢么？如果你知道自己，前世是一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而今生是工地一个扛沙包的小工；如果你知道自己，前世是一名笑傲江湖的大侠，而今生是食不裹腹的小偷？如果你知道自己，前世是一个万人戳脊的恶人，而今生是与人为善的老师？甚至如果你知道，前世是一头驴，而今生仍然是为衣食奔波的小人物？……这会对你，对现在的你，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前世肯定有！即使没有善良睿智的孟婆，我们也会选择忘记吧。前世于今生还有什么正能量的意义呢！或者孟婆本不在阴气迂回的奈何桥头，她就驻扎在我们自己的心深深处。

我还敢选么？我望着那五官清晰的女乞，她竟然满身圣洁的光晕，让人逼视不得。我胆怯着低下头，转身走开。

04

前世，肯定被上苍安排。从惩罚的角度想：如果上苍对我是无情的，那我的前生该是何等的幸运？如果上苍对我是有情的，那我的前生该是何等的黯然凄凉？或者，今生的轮回本是前世的梦境，惊鸿一瞥的梦。这一枕黄梁，也是上苍安排的学习过程，合格毕业离开的人，将就业于另一个维度的天堂。前世，无论怎样，都是过往；今生无论如何，都得坚强。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上苍也同意我们善待眼前，把握当下。怕了，悔了，苦了，难了，哭了……改变不了什么。

但我绝对相信，我绝无可能是禽兽畜牲！我坚信自己转世千万次都只是人。我干嘛要怕知道自己的前世呢？“入则恳恳以尽忠，出则谦谦以自悔。”“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君子坦荡荡，何惧之有！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看看何妨！

05

可我究竟捡起哪个物件才好呢？我的眼逡巡过女乞身前的小动物、易拉罐、闹钟、毛笔、梳子……我的眼光最终被女乞身前一瓶干净亮晶的小瓶吸引，我没看清那小瓶的标签，但我直觉那是香水。我如果拿起香水给女乞，应该是香水赠佳人的意味。如果女丐懂逻辑，她应该回应：你前世是个英雄。哈，我渴望自己是个英雄。但，我已经不那么迫切地关心我的前世是什么了。我只想为女乞高明的营销献上我一元钱的赞美。

我抓起香水递到女乞眼前。我希望她摇头，然后我放下一元钱，了了这次缘份。但女乞没有“哈”地笑出声来，她招手让我靠近。噢？她果然要告诉，“先生，你是个英雄”么？我凑过去，她轻轻地说：“你，前世是个卖香水的。”我对这个答案太没有精神准备了。我木讷着放下一元钱，满脑疑虑，也心事重重：为什么？我居然是个卖香水的？就因为我拿了一瓶香水么？女乞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应付了所有人么？怎么听了她的话之后，我觉得周围香气浓郁起来了呢？

06

好好学习，天天向善，耐心地等待，

美好的彼岸，在努力的前方，

艰苦之路的尽头，有另一世——香水天堂。

沿途没有花朵，奋进全是伤痕，

但没关系，终点是天堂就好。

07

当然，一定会有去了地下十八层的。别担心——

孟婆依然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