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

周二的早上我还是站到了希拉太太的家门口。虽然纠结了将近一周时间，最终，我还是决定先硬着头皮继续做一段时间。毕竟这段时间，我还没找到比这更合适的工作。

门铃按响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希拉太太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不仅穿戴整齐，而且还面带笑容。寒暄几句之后，我照例先进到厨房。早餐很快就准备好了，希拉太太虽然在门口踌躇了大概十五分钟，不过，最后她还是很快坐到了餐桌边。“今天的火腿片格外好吃，嗯，我还是很喜欢吃肉的。哪呀，兴趣来的时候，我也会去街角的饭店吃一顿，那家的环境不错，老板也挺可亲。要是遇到熟人，还能聊上几句。那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希拉太太这天的胃口似乎格外好，一边吃还一边跟我聊着天。我正努力擦着灶台和水槽，按照希拉太太的要求，灶台和水槽不能有一点油渍和水迹，要彻底擦干净，干净到能照出人影来。“您平常做饭吗？”我问道。“我不喜欢油烟，白天基本不会动火，晚上我先生会煮点吃的。男人总归不会那么细心，灶台和水槽会被他弄得一塌糊涂。不过，他早上煮的咖啡还是不错的。”希拉太太喝了口咖啡，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

我拖着吸尘器挨个屋子吸了一遍，身上已经冒汗了。把吸尘器放回卧室的立柜后，又转身进了厨房。刚才放进去的碗碟已经洗好了，正准备拉开洗碗机门的时候，希拉太太忽然嚷道，“不行，还没结束。还有一声。5、4、3、2、1。”果然，希拉太太话音刚落，洗碗机传出咔哒的声响。“像刚才那样，看起来洗碗机好像停转了，一般都会以为洗好了。其实不然，只有最后发出咔哒声后，才是真正洗好了。我经常坐在这儿听，不会弄错。”说话的时候，希拉太太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很有点得意。这该有多么无聊啊，坐在厨房听洗碗机工作的声音，我心里想。或许，是她太寂寞了吧。我一边把碗碟从洗碗机里捡出来，摆到橱柜里，一边偷偷瞄了她一眼。她已经把脸转向窗外，又恢复了木然的表情。

“我原先在幼儿园工作。一直做到39岁，后来慢慢发现没有办法再继续工作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基本上每天都呆在家里。”希拉夫人悠悠地说，这时她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你看，”她指着门廊里挂着的一幅话说，“这是我们去希腊旅行的时候带回来的。你能看出来，这实际上画的是我的名字吗？”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线生机。“我很喜欢这幅画，算起来，这幅画在这里挂了将近20年了。”希拉太太今天特别喜欢聊天。“我没有孩子。我先生工作比较忙，知道吗？他是学心理学专业的，现在打理一间事务所。大多数时间就我一个人在家。你看，生活就是这样，不能总是随人心愿。”

我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手不停地擦拭着客厅展示柜里的物件。东西可真多！精美的茶具、花瓶、旅游纪念品、小木偶，每件都要仔细擦拭，的确比较耗费时间。希拉太太半倚在沙发里，很是惬意。“你看，这就是生活。”她喃喃地说。

当我终于把这一柜子物件都擦拭干净时，希拉太太已经蜷在沙发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