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日记忆（03）

        4.摸蟹、钓蟹

我家住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南临长江东濒黄海，先贤清末状元张謇的故里。张謇先生是毛泽东也推崇的我国轻工业之父。张謇状元秉承“父实业，母教育”的救国理念，在南通盐城等地大办教育，大兴实业。开办了全国第一所师范学校——南通师范学校，兴建了大生纺织厂，青龙港码头，修堤岸挖沟河，把大片的黄海滩涂治理成了像棋盘格一样的旱涝保收的条田化良田。纵横交错的沟河，无意中为蟹鱼虾鳖提供的极好的生存环境。

中华绒螯蟹又称河蟹、毛蟹、清水蟹、大闸蟹或螃蟹。它的出生地就在我老家隔江相望的崇明岛水域，就是长江口咸水淡水混合区域。因其两只大螯上有绒如毛，故此称老毛蟹。世界各大江河中有300多种螃蟹，其中可食用的有20多种，而中华绒螯蟹最负盛名。

捕捉蟹的方法有很多。夏天蟹生长在淡水沟河里，打洞穴居，于是，穿条短裤，腰里夹个布袋，中午炎热，正好下河掏蟹洞，这叫做摸蟹。秋分后，蟹进入性成熟期，食量大增，这时候适合于钓或籈。钓蟹不同于钓鱼，不用钩子。用一根三寸左右长的细铁丝，穿上蚯蚓圈成个圈，系上线，另一头扎在芦苇杆上，把蚯蚓圈沉到沟边水底，芦苇杆水平方向插在岸边，这样的钓竿一般要十几根，间隔十米左右插好，插好后从开始巡视，看到竿动了，那是蟹在咬食蚯蚓，于是，一手轻轻提竿，一手拿个捞网，在蟹出水后马上捞住。钓蟹需要较强的技巧，还有沟沿陡峭容易跌入沟里，所以大人一般不让孩子去钓蟹。最适合孩子们捕蟹的方法是籈蟹了。

        5.籈（zhen）蟹

籈蟹是和钓蟹一样，是以食物诱捕的方式进行的。

籈蟹的工具就是蟹籈。蟹籈就是一个敞开式的网兜。在固定起来的十字型竹片的四脚上绷上一张一尺二寸见方的网，就称为一口蟹籈了。蟹籈网眼不可太小，太小影响起网速度，网眼一寸见方正好。好的蟹籈网还要有向下的弧势，不可以是绷的紧紧的平平的，否则起网时会把蟹抛得远远的了。竹片不可太硬，要有较好的弹性，便于起网把蟹兜住。再就是在竹片十字交叉处系上细草绳，长度取比水深度略长，另一端系上一个三角形的高粱杆或泡沫块浮标，再备一根带有勾的长竹竿用于起蟹籈。

有人专门做了蟹籈卖，三四毛钱一口，但那时候家里穷，五块钱是个大数目，我是断然不会向父母要钱去买蟹籈的，只能一切自己动手了。用自己制作的锋利的钢锯条三角形刀，从结网的网梭做起，然后结网，削竹片，系绳子浮标。最后就是备饵料。籈蟹饵料最好是鳗鱼段，其次是癞蛤蟆。鳗鱼不好随便抓得到，癞蛤蟆很好找，一只蛤蟆去头剥皮肢解成五块，一口蟹籈网中央扎上一块，一般是下午四点钟下网，放学后正好准备。

和钓蟹类似，十米左右下一口网，下在沟半中央。籈蟹和钓蟹不同，看不出蟹籈里有没有蟹在吃，只能是定时起网。如果有蟹在网里，起网时沉甸甸的。黄昏时刻是蟹觅食最集中的时候，十几口蟹籈来来回回的起，起一回有三四只，有时一口蟹籈里会有两只呢！

籈蟹最好是两个人配合，一个人起，一个人抓蟹。有时太激动，用力过猛，把蟹抛得老远，于是马上丢了手中竹竿去追，如果是棉花地，还得贴地爬过去追，有时蟹逃得无影无踪，很是懊恼。最懊恼的是，起网时沉甸甸以为有两只蟹，结果是一只乌龟。

籈蟹最需要的是有一支手电筒，便于在黑夜的水面上寻找蟹籈浮标。钱哪来？籈的蟹卖了买手电筒和电池。手电筒一般是装两节电池，如果拥有一支改装成三节或四节的手电筒，在漆黑的夜里一道白光射得老远，那是一件很荣耀的事，足以让小伙伴羡慕好几天。

        6.听蟹

这里有谚语说:西风爽，蟹脚痒。意思说，吹了西风，蟹开始躁动了，有时还往岸上爬。其实，老毛蟹在霜降前后性完全成熟了，它们需要寻找配偶，它们爱在深秋。

成熟的雄蟹个儿硕大，八条腿邦邦硬，大螯威武霸气，肚脐凹陷，活脱脱像个练家子。成熟的雌蟹蟹壳隆起，颜色发青，腿当然也结实了，像个丰腴女子。西风在召唤，唤起了毛蟹体内从未有过的激情，去约会吧，去恋爱吧，去创造新的生命吧！这就是西风对毛蟹的诱惑。

滚滚长江东逝水，日夜不息地注入东海口。当海水涨潮时倒灌长江，形成了一个咸淡水混合区。上帝对毛蟹制订了一个严酷的法则:只能到这个区域里去恋爱、交配、产卵、孵化。毛蟹不会像人类那样恣意践踏法则，不会偷情，它们严格奉行规则，公平竞争。于是乎，毛蟹的恋爱婚姻之旅充满着艰辛与危险。毛蟹生长在淡水湖泊沟河，要洄游到长江口去，路多远不是问题，不需要慢慢爬，有潮水相送。最大的危险来自人类设置的障碍。

根据毛蟹洄游产卵的特性，人们在毛蟹洄游的河道上，用竹片设置了一个个称之为簖的迷宫，蟹爬入里面的提笼是无法退出来的，于是恋爱梦碎。有侥幸不入提笼试图翻过竹栅栏的，有人等着它。

静谧的秋夜，残月如钩，秋虫禁声，寒鸦无语。一盏风灯像鬼火一般的在河边若隐若现，小河里的水在缓缓流淌，流向大河流向长江。一片竹栅栏横亘在河道中央，水流为之一缓，往旁边摸索，有的不知不觉的爬进了笼子，有的往上爬企图翻越栅栏。毛蟹嘴里吐着泡沫，发出渍，渍，渍的声音来，本能地朝着那灯光爬去。可是，那盏灯不是指引它生命航程的灯塔，而是地狱之火，等待它的是一双猩红的眼睛和捕捉它的网兜。

人利用蟹的洄游特性和趋光性，设置蟹簖，骗进簖笼。未进笼的用灯光诱捕，称之为“听蟹”。

上帝赋予人类以智慧，设计捕捉螃蟹，合理利用资源，人与动物和谐共存，是无可非议的事。但是，由于利益驱使，在蟹洄游的必经之路，通往长江的干流河闸口上张网捕捞螃蟹，那不是人类的智慧，那是人类的贪婪与凶残！现在自然环境下生长的毛蟹几乎没有了，现在都是人工喂养的，口味当然大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