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要结婚了,你知道吗?”姐姐状似不经意地问出,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喜欢周霖的人。
周霖是我姐姐的同学,比我大两岁,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知道”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窗外,可惜的是,那栋小房子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层的大洋房。
昨天刚回来我就知道了,知道他要结婚了,就在2月5号。
为什么偏偏选这个日子呢,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要如何度过?是庆祝生日的到来,还是哀伤我爱情的逝去?
“你还喜欢他吗?”
还喜欢吗?应该是喜欢的吧,听到他要结婚,我的心还是会疼。
“早就不喜欢了。”我转身面对姐姐,朝她露出一个甜美洒脱的笑容。“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忘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难受呢。”姐姐松了一口气,明显放松不少。
这几天周霖家很热闹,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造访,欢笑声此起彼伏,传入我耳朵里。大家都这么高兴,他呢?他有多高兴?
“店里有点事,我待会就走。”我喝着碗里的鸡汤,头也不抬的说。
“什么事啊?不能等等嘛,周霖明天就结婚了,这样多不好……”
“就让姐姐替我包个大红包送去吧,祝贺周霖哥结婚。”放下碗筷,我从包里拿出早就包好的红包,笑着递给姐姐。
“那我弄点吃的给你带去,你也不早说,真是的。”
看着妈妈略有些佝偻的削瘦身影,我忍不住的鼻子发酸,我想我还是无法坦然地去参加他的婚礼,笑着对他说新婚快乐。
没有逗留,我走了,在他新婚的前一天。
这天下班早,我特意绕到吴记去买了一只烤鸭,他家味道好,生意火爆,我去的时候已经排了老长的队。
我动了动有些酸软发痛的脚踝,纠结着是加入队伍还是直接回家。
“林宣”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不可置信地转身抬头。
面前是身高腿长,一身西装革履的周霖,他看起来好像很累,深邃漆黑的眼睛底下一片乌黑。
我的心跳的飞快,新婚第二天,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霖哥,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我的目光越过他,四处搜寻着,生怕在某个地方看见他新婚不久的妻子。
周霖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情,“我逃婚了,现在,无家可归。”
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欣喜多一点,我楞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骗你的,婚礼临时取消了,我在这边开了分公司,今天刚到。”周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颇有些干坏事得逞的意味。
“啊,这样啊,那就好,吓我一跳。”我压抑住心中的五味杂陈,故作轻松地说。
其实我还想问,为什么取消,取消是分手的意思吗?
“你想买烤鸭?”周霖看了看我身后长长的队伍。
“嗯,这家烤鸭很好吃,但是人太多了,我打算下次再买。”
周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对我说:“那一起去吃个饭?”
半小时后,我和周霖坐在了宁城的一家川渝火锅店里,因为我们来得早,偌大的火锅店里只稀稀疏疏地坐了几桌人。
我把手里的菜单推给周霖,“周霖哥,你看看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你按你的喜好点就行。”一只骨节修长,白皙劲瘦的手把菜单又推到了我面前。
我朝他笑笑,不再推脱,拿起笔勾画起来。
我在记忆里努力搜寻,企图找出周霖喜欢吃什么,最后发现,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喜欢吃西瓜,以前每次来我家都会带一个。
最后,按照我的喜好,我点了几盘肉菜,几盘蔬菜,又要了两杯西瓜汁。
我和周霖坐在窗子旁边,轻柔的风一阵阵吹进来,夹杂着雨后初晴的清新,渐渐抚平了我躁动不安的心。
“周霖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还是没忍住,想做一个窥探别人隐私的小人。
周霖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和她是同事,在一次聚餐上,我喝醉了,醒来之后在她家,她说她喜欢我,我也应该负责。”
“但是,就在婚礼前一天,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在骗我,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周霖还是笑着,淡淡的,眼里情绪复杂,好像在说一个笑话。
“那你喜欢她吗?”
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后来的一切都很正常,我们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谈工作,谈同事,谈我们日复一日,平淡又忙碌的生活。
吃过饭后,周霖提出要送我回去,我拒绝了,此刻我的心一团乱麻,需要好好理理。
我都已经死心了,要放弃他了,他怎么又来了呢?
这么些年,弯弯绕绕,我还是逃不过,躲不开。
初春的宁城还是有些冷,我拢紧了身上的灰色大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每当我心情愁闷,无法排解时,我都会在这样的街上走一走,吹吹风,或者淋淋雨,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心里能平静不少。
回到家里已是半夜,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清醒。
我躺在床上,点开周霖的微信对话框,下午刚加上,上面只有“你已添加霖,现在可以聊天了”几个字,他的微信名没有变,头像也还是那只小猫,懒懒地躺在他腿上。
点开朋友圈,显示一个月之内可见,最新一条是一张晴朗天空图 ,配文“天晴了”,再往下拉就没有了。
周霖以前就不爱发朋友圈,这我是知道的,高二刚加上的时候我每天都要把他的头像,朋友圈来来回回看上几遍,每次看都是一样的,但下一次依然会满怀期待,希望得到他的消息,哪怕一点点。
后来高考结束,我在坐公交车去他们学校的路上被偷了手机,忘了微信密码,又听我姐说他在大学交了女朋友,之后就断了联系。
脑子里乱哄哄的,搅得我头疼,考虑到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我拉开床头柜,从一堆药里面翻翻捡捡,找出好久之前买的褪黑色素,就着冷水吃了两片。
“林宣,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同事李雯把一杯咖啡放在我办公桌上,伸手在我额头上探了探。
“呀!你发烧啦!”
面对李雯假惺惺的关心,我感到有些厌烦,同事两年,她不知道在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当着我的面又摆出这种样子。
“我没事,就是昨晚吹了冷风,有点头疼。”
胃里一阵翻滚,避开李雯再次覆上来的手,我起身去了洗手间。
看到周霖的来电时,我刚扒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正虚脱地靠在墙上。
“喂,周霖哥。”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嘶哑。
“林宣”,周霖顿了一下,接着有些着急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
挂了电话,我强撑着整理了一下,漱了漱口,径直朝公司门口走去。
周霖来的很快,从挂电话到站在我面前也不过十几分钟。
“怎么突然就病了?”周霖浓眉紧蹙在一起,一手扶着我,另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与李雯不同的是,他的触碰让我想要依赖,竟生出一股委屈,一时间眼眶发热。
“走吧,先去医院。”
坐上出租车,闻到那股令人恶心的汽油味,刚平息下去的胃又开始闹腾,头也疼的厉害。
“我记得你是晕车的,靠着我睡会吧,一会就到了。”周霖揽着我的肩膀,微低下肩让我靠上去。
我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实在难受得厉害,我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周霖身上,捂着鼻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两个小时后,我在急诊科的临时住院床上输液,周霖坐在我旁边,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偶尔皱眉,偶尔叹气。
初春感冒的人多,一间房里挤了二十多张床,连同陪床的一共四十多个人,站着聊,坐着聊,躺着聊……闹的我心烦。
“醒了?好点了吗?”
周霖把手机塞进大衣兜里,倾身过来给我量了量体温。“37.5,差不多已经退了,头还疼吗?还想不想吐?”
周霖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像一道屏障,隔绝了其他,耳边霎时清净下来,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归于平静。
“怎么呆呆的?”一杯温水递到我面前。
我笑了笑,说好多了,接着三两口把那一杯水喝了下去。
抬头看了看,还有一瓶半没有输,我扭头看周霖,他又在回消息。
“周霖哥,我没事了,你忙的话就先走吧。”
周霖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温柔,专注,深情。好像我不止是一个邻居妹妹,而是他的爱人。
“分公司刚成立,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但是在哪处理都一样,你还生着病,我不放心。”
我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他本就长了一双多情眼,看谁都深情,可不能自作多情。
“再躺会儿吧。”扶我躺下,周霖给我掖紧被角,没再看手机,只是看着我。
灼热的视线仿佛要把我烧为灰烬,我转身侧躺背对着他,再也没了睡意。
天空阴沉,满天雪花飞舞,落在肩上,树梢上,为大地染上薄薄一层白色。二月末的一场雪,不盛大,但依旧飞扬。
打开窗户,迎着风,我伸出手去,感受细雪融化时手上冰冰凉凉的触感。
又是一年冬天,我们还是在同一个城市,淋同一场雪。可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怯懦,不敢向前,亦无法后退。
划亮屏幕,再按灭,再划亮……没有新消息,一句都没有。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周霖没再联系过我。明明之前没联系的那么些年都过来了,怎么现在反倒受不了了?
“周霖哥,最近还好吗?”
“周霖哥,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周霖哥……”
指节跳动,我有无数句话想问,最后又都一一删掉。
叹了口气,我关了窗,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穿着毛绒拖鞋回到床上。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电话铃响,意识昏沉,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梦里。
“没关系天空越黑,星星越亮……”
“没关系天空越黑,星星越亮……”
不知响了几遍,我皱着眉,摸索着找到手机。
“喂”
“林宣,还在睡觉吗?”周霖带笑的嗓音骤然响起,在寂静黑暗的房间里尤为清晰。
我睁大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
“啪”手机与地板碰撞发出刺耳的身音。
我急忙打开灯,捡起地上已被摔出裂痕的手机。
“林宣,你怎么了?”
“哦,没事,没拿稳,手机掉地上了。”
“哦,你今天没上班吗?我刚路过你们公司,还想叫你一起吃晚饭。”
好巧不巧,我今天休息,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恨不得立马回去上班。
“对,我今天休息。”
“那你休息吧,外面也挺冷的,咱们下次再约。”
下一次就到了三天后,刚好是周末,我买了水族馆门票,拍了张照片发给周霖。
“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那个讨人厌的李雯告诉我,等待是没有结果的,喜欢就要主动出击。
我觉得有道理,不管结果怎样,我们的感情总该有个了解。
所以我决定,如果周霖答应了,我就跟他表白。如果他因为有事或者不想去推脱了,我就真的放弃了。
周霖,我在等你,等你给我一次机会。
下午两点半,我简单化了个妆,穿上新买的驼色大衣出了门。
连日的大雪将冬日的天空渲染得更加明亮。我把脸埋进围巾里,在一连串的“呲呲”声中缓慢前行,留下一个孤独坚定的背影,献祭一般。
我要在这满日洁白中,奔向我的爱情。
我提前一个小时到了水族馆,买了一杯热奶茶捧在手心捂着,麻木发红的指尖触及温热的杯身时生出丝丝疼意。
我站在路边等着,像是放学等着父母来接的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期待着下一个出现的人是他。
人来人往,开馆十分钟后,周霖还没有来。
“哎,大夏路出车祸了,连环车祸,太可怕了!”,一个女孩刷着手机,挽着男朋友的胳膊说。
我打开手机,一条热点新闻蹦了出来:“大夏路发生连环车祸……”,图片上几张车翻滚在地,撞得变了型。
瞳孔皱缩,巨大的恐慌笼罩了我,其中一辆,好像是周霖的车……
我颤抖着拨打周霖的电话,一次,两次,三次……都是无法接通。
不要,我在心里呐喊,不要这样对我。
等了几分钟没有打到车,我把早已冷掉的奶茶丢进垃圾桶,拔腿向大夏路跑去。
脸被刮得生疼,我却无暇顾及,心跳快得要溢出胸腔。
在距离事故地点前大约三四百米的地方,我见到了周霖。
他在我面前停下,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前雾蒙蒙的,分不清是他呼出来的气体还是我的眼泪。
“你怎么来了?”周霖把双手放在嘴边哈气,随后那温热抚上我的脸。
“你……你没事吧?”吐出的字音颤抖低沉,两行热泪滚烫,被人轻轻拭去。
周霖眼中先是意外,片刻后被有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肩上一沉,周霖把我紧紧拥入怀中,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没事,路被封了。我怕你等得着急,就跑着过来了。”
“吓死我了。”
“我知道,没事了。”周霖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后背。
“没事了。”
“别怕”
我们在刺骨的寒风中拥抱,心里却迸发出层层热意。
直到现在,一切都清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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