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我从梦中醒来。喉头有些发紧。
我梦见了小时候曾经居住过的乡间农舍。梦里我一入屋中便直奔堂屋的后门,我想看看妈妈在后山种下的洋姜还在不在。
但是,那个小山丘已经没有了。屋后是一条小巷,寂静无人。它就那样毫不在乎的呆在那儿,仿佛一直都在,而我心心念念的一切,只不过是我的幻想罢了。
我不死心,在仅存的一丛乱蓬蓬的植物中中细细寻觅,终究是一棵洋姜也没找到。那些生命力强大的植物曾经是长满了整个山坡啊!
我仍旧不死心,又去找习民哥哥。幸好,这回找到了。我们相互辨认了很久。哥哥说:“如果没有……那现在……”
我眼眶发热,潮水即将涌来,我从梦中醒来。
原来,岁月如翻书,几十年已经过去了。可我还是耿介于心,一直不曾释怀。
那座农舍,我出生于彼。它与当时乡间的房屋并无二致。黄土墙、屋里也是黝黑的泥地,有正屋,有侧厢房。房中光线昏暗,摆放着古朴的雕花梳妆台,红漆描花的围栏床。房中散发着幽幽的静谧气息,沉默如谜。
那时,父母才从西藏回到湖南,我们的地质队大院儿没有足够的宿舍房,于是租住于附近的农民家。这户家中有一位裹过小脚的老娭毑,沉默寡言;男主人黄伯伯总在田间忙碌。我接触最多的是嬷嬷和习民哥哥。他们都非常宠爱我,知道我不吃肥肉,每次吃酒席时,都挑瘦肉给我吃。
其实从我记事起,我们已经搬到了队上的家里了。在嬷嬷家生活的点滴我是从家人那儿听来的。比如那年冬天那个阳光灿烂的中午,爸爸和大姐在池塘边散步时,我在那座老房子中呱呱坠地。从他们口中听来的往事,没有电视和书上看来的慌乱和焦虑,仿佛一切都宁静美好。水到渠成,我便和这个世界相逢了。
又比如,我三岁那年的冬天,在炭盆边烤火,从椅子上栽下来,双手撑在炭火中,燎起了很多水泡。恐怕是疼得整夜不能入睡。妈妈就用袖套包着我的手,抱着我坐了一夜。想来,在那冷寂的冬夜,妈妈心中一定是愁肠郁结,悔恨交加,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我,以致我遭了罪。然而,多年后,这件事情在我的记忆中成为了珍宝,让我常常想起。帮我在欲念横流的世间,保持了心中的那一分柔软,那一分剔透。
而后,我们在去嬷嬷家的路上追逐。童年小小的我在狭窄的田埂上奔跑,姐姐们在后面追。一个踉跄,我扑倒在黄土地上,放声大哭。
我和二姐在嬷嬷家院子外的小土坡上玩泥巴,过家家。还是在那个土坡上,我们被一只大黄狗吓软了腿,与之对峙了几个小时……
后来,妈妈不在了。日子过得阴沉。家中院子里的花儿也都凋零了,菜园子长满荒草。我们也一日日沉默,也不去嬷嬷家玩了。
再后来,出去上学。
再再后来,父亲也离我们而去。
……
很多年以后,听队上的朋友说:嬷嬷和习民哥哥到地质大院去找过我们。只不过,彼时,我们已经化作了沧海中的片片浮萍……
再过了很多年,我们有次驱车经过那儿,忽然想去找找故人,想去找找过去的日子,但是面前,已经是阡陌纵横,欲寻无路了。
我们不曾忘记,时光已经忘却了……
向来痴,从此醉,而今只做梦中寻。
网友评论
往事不堪回首又回首,个中滋味,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味了。🙏🙏🙏
千帆过尽花经眼 隐彼南山左右间。
雨雪霏霏江汉水 深林独坐忆君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