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出发去非洲了。
有很多人得知这个消息都觉得不可思议,第一句话就是:“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人做出这样的表情了。还记得我辞职的时候,他们也说:“你辞职干什么?”我出国读书的时候,他们也说:“你出去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在大街上随便扔块砖都能砸到一个海龟。”
大约已经不会这么想的人,恐怕就只有我的父母了。
我也习惯嬉皮笑脸跟他人说,“我这就是胡作非为。”
说起非洲,倒是我儿时的梦想。
我小的时候,何勇有首歌,就叫《非洲梦》。在那歌词里,非洲是遥远的,是真实的,在那里还有一个聋哑的小姑娘,站在天和树下。但我那时更喜欢何勇的《钟鼓楼》,因为我觉得没有哪里比得上我的祖国。我也不是一个十足的感性派,因为一首儿时的歌就要立下一个誓言。
我小的时候,光荣有一款游戏,叫做《大航海时代》。这是我玩过的最棒的游戏,每次扬帆起航时,我都觉得我真的成了大海上驰骋的男儿。在这游戏里,非洲是神秘、凶险却富饶的。我还记得我拖着一船水手,在食物和水即将耗尽时,艰苦开拓南非航线的场景,往往这个时候,还会遇上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但是当这一切都过去了,我的大副会激动的告诉我,好望角,我们看到好望角了。好望角,果然是一片风暴过后的吉祥之地。
还是我小的时候,我想当一名医生。大约因为我的性格,我身边的朋友们都纷纷认为我注定是要成为医生的。但是我当时心里想的却是:成为医生之后,我就可以去非洲了。那个时候,我母亲的医院每年都要派出一支援助队前往非洲最困难的地区。这些叔叔阿姨在我眼里,简直就是达伽马一般的冒险家们。他们一定各个身怀绝技,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
所以,非洲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更多的,不过是跟朋友吹水时段子里的一部分罢了。
我以为我不会再有念想,踏上非洲的大地。
我的一个好朋友,有一天突然跟我说,她要一个人去非洲工作了。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年前的一些光景。那还是我刚读大学的时候,我在学生会议的现场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哭啼不止。说的那些,也是人生最初时的彷徨和无助。那时她高考失利,又不堪忍受复读的重压。而我,也无法用我干涸的喉咙描绘出一个清晰的未来来。我看着夜晚教室走廊上的白色的灯,有无数飞扑的蚊蛾。
后来我们渐渐少了联系,就像秋日枯叶里聚了又散的蜉蝣。
再次遇到她时,她平静而舒缓,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跟我说出了她的目的地。
还记得吗?
我们小时候也说要去非洲呢。
我们重逢在人流穿织如梭的火车站,又再次离别。
后来,我在彷徨的时间里,第一次感受到了许许多多的恶意。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微不足道,也第一次感慨到人的变化之快。人们开始变得面目模糊,或面无感情。每个人都开始极力隐藏自己,仿佛让人知道自己是一件可怕的事。
人们开始教导我如何去笑,因为你的笑容是对他人的礼貌和感激。
人们开始教导我如何去哭,因为你的泪水可以用来向他人索取。
人们甚至开始教导我,如何不去笑和不去哭。
终于我意识到,我原来是不重要的,重要的原来是你能不能成为一个个“他人”。在别人做出和自己不一样的事的时候,站在一起,合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生活就这样推着人走,不紧不慢,却不住脚步。我一个踉跄,掉下了队伍,才发现没有人驻足等待。
我看着那队伍越走越远,就像一趟远去的绿皮火车。轰隆轰隆。
火车离开后,才发现大道原来如此宽阔。
后来的后来,我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胡作非为的人。
反正大道上没有别人。
离开了家,离开了眷恋的人。
去一个个陌生的地方。
我还是原来的样子。我还是那么不坚强,还是那么不洒脱。还是会时常忧郁,时常在时光流溢的所在之地,连连忘返。
但是我终于发现,我最害怕的,原来是会后悔。
所以,就算我不坚强,不洒脱,我也要要去那些陌生的地方呀。
所以,就算大道是孤独的,我也要一个人走呀。
因为,如果不走,你就会停下来,变成那个站在路旁,反复喃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人呀。
我宁可嬉皮笑脸,然后说:
我就是这样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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