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提着行囊站在青云宫门前，望着熟悉的朱红宫门，心中五味杂陈。两个月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此刻归来，竟恍如隔世。
她轻手轻脚推开自己的房门，屋内窗明几净，连案几上的笔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这必定是若纯的手笔——若纯最爱洁净，定是日日来此洒扫。
换上素日里穿的宫装，衣料熟悉的触感让她长舒一口气。虽在外自在，终究还是这身衣裳最令她心安。她仔细理好衣襟，对铜整了整发髻。
"若纯？"她轻叩隔壁房门，无人应答。推门进去，只见金虎摇着尾巴扑来。她欢喜地将这圆滚滚的小家伙搂在怀中，亲昵地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便抱着它回到自己房中。
尚宫局内，文夕远远望见她的身影，立即快步迎上。"可算回来了！"文夕一把将她拉到跟前，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在外可好？连封信都不曾寄回。"说着又紧握住她的手，"讲堂已停了两月，你回来正好续上，可别忘了。"
容若轻轻点头，唇角泛起淡淡笑意。
"大人与宋大人去了灵觉寺，还未回宫。"文夕说着，并未注意到容若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
容若垂眸，指尖轻捻袖口："大人既不在，含经堂想必事务不多，我来帮您可好？"
文夕欣然握住她的手："也好，我这儿正好缺人手，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容若辞别文夕，独自来到佛堂。时隔两月，六副牌位依旧静静伫立。她取出绢帕，细细擦拭每一块灵牌。当指尖触及"恒知"二字时，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回来了..."
想到恒知生前总爱说笑，常与她讲青州家乡的风物，容若又轻声道："我陪你说话可好？五灵山景致极美...待来日，我定去你青州故乡看看...。"
她在佛堂一待便是一个时辰，等出了佛堂，已近酉正，忽见一女官迎面走来，不是别人，正是永晔。
永晔难得来佛堂看常宁，今日在此处见了从宫外归来的容若，也是分外诧异。
容若朝她躬身行了礼，永晔亦回了礼，走近了对她道：“正好，我也有事寻你，你稍等等我。”
永晔进了佛堂，向常宁的牌位敬了三柱香，便又出了来，携容若至了疏密局。
枢密局内静得落针可闻，舞阳不在，唯有烛火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永晔随手拖了张椅子给容若，自己却未坐，只是倚在案边，指尖轻轻敲着桌沿，似在斟酌如何开口。
“常宁一走，我才知道什么叫‘世间再无第二人’。”她低声道，目光落在案上堆积的卷宗上，“想补她位置的人不少，可要么我看不上，要么头儿不肯放。如今我也想通了，横竖都是自己扛。”
容若静静听着，神色未动。永晔顿了顿，忽而话锋一转：“其实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一桩旧案。”
她伸手从案底抽出一本册子，牛皮封面已经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显然是翻阅过无数次。她指尖在封面上轻轻一划，才道：“元和元年，邺州城大疫，从嘉和羲合毅然带着未满周岁的孩子前去救疫，他们去邺州城中皇山采草药，结果……。”她声音微滞，“那孩子在中皇山坠崖而亡，可当时孩子走路还不稳。”
容若眼睫一颤，却仍沉默。
永晔翻开册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口供，有些字迹已经模糊，像是被水渍晕染过。她指尖点在其中一行上：“九离的爪牙招认，当年邺州城的瘟疫是妖族故意为之，而九离曾得意洋洋地提过，他在那儿除了散播疫病，还‘顺手办了件大事’。”
她抬眼看向容若，目光沉沉：“我疑心，那孩子的死，就是他口中的‘大事’。”
容若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纸张时微微一抖。那些被尘封的过往猝不及防地揭开一角——原来从嘉和子悠从未提及的往事里，藏着这样一段血淋淋的痛楚。
“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永晔叹道：“我们使了多少法子，那九离就是不松口，这不是谁都能接的活。”
永晔想了想道：“你若是愿意帮忙，也可来寻我，那册子，你拿回去瞧也行。”
容若手中攥着那册子，起身朝永晔行了礼。
临别，那永晔在容若身后道：“公是公，私是私。论私，我不该寻你来，也不想此事与你扯上干系。你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寻我，我可，带你去会会那个九离。这是公事。想必你与我一样，也希望真相早日水落石出。若此事真是九离所为，也该，还从嘉，羲合及那夭折的孩子一个公道。”
容若听了，也未应她，只离了枢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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