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和尚寂照

《少年江湖老》1

      北灵寺的炎炎夏日下。

      灼热的阳光肆意地洒落在天地间，将整座北灵峰的晨露蒸发，让整个空间变得雾气弥漫，仿若人间仙境一般。

      微风拂过，山峰脚下的竹林轻轻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优美清丽的琴音。可是竹林中的一群小和尚却丝毫没有心思去享受这等美景。

《少年江湖老》1

      此时一群小和尚正吃力的挑着一担清水，累得全身大汗，他们的木桶底部是尖椎状还有一个绿豆般大小的破洞，所以他们根本不能停下来休息，即使他们再累也怕休息之后水漏得更多，又要下山多挑几桶。

      突然最后的一个小和尚晃晃悠悠的脚步顿了一下，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木桶哐当一声随着他的身子一起倒在地上，一担水全部用来浇竹子了。

      队伍前面的小和尚们闻声回头一看，就看到此时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智永小和尚，很显然，这智永小和尚是累坏了。

      可是前方的小和尚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又加快了脚步，弥补刚刚顿足回头时浪费的几秒时间。

      这种事情在北灵寺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刚剃度出家的小和尚入寺后要挑上五年的水，每日早上起床后便开始下山挑水，直到把自己的瓷缸装满清水这一天的苦修才算结束，只有完成了苦修之后才能去众法阁内听普灯大师的禅堂。

      刚剃度出家的小和尚中总有几个在尘世间没干过脏活累活，前几次挑水总会有些不适应，最后身体不堪重负，累病累倒是常事。

      虽然说这种意外常常发生，坐禅时普灯大师也常常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奈何主管苦修的湛容大师去年亲眼看到此事后便下了规定，如若有人要去帮忙，便要将倒下的那人的水缸也挑满水。

      所以当小和尚们看到病倒的智永小和尚都表现得有些冷漠，因为没有人愿意去牺牲自己坐禅的时间去挑水，也没有人想让自己第二天全身酸痛。

      可是万事都有例外。

      人群前方的一个小和尚把肩上的水担放下，跑到智永小和尚的面前，托起智永小和尚的一只手臂，将其背在背上，朝千层梯方向跑去。

      千层梯是去上北灵寺的一条近路，足足九百九十九层，这是寂照被师父领上山时他低着头默默地数的。那时他才七岁，他家中惨遭魔族屠戮，被云游四方的师傅收上了山。

      那时的他还不想当和尚，只是听说如果做了和尚便不能吃肉不能娶妻生子，可是他又没有地方可以去，只好闷闷不乐的随着师父上了山。

      他还记得他跪在佛祖面前，方丈大师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剪掉时，他眼中有一种酸涩难安的感觉，等到方丈在他头皮上抹上香油，用剃刀轻轻地将他头上的发根刮干净后，他终于哭出了声，并不是因为他的头皮被方丈不小心刮了一道小口子，而是他内心深处突然觉得很伤心。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在寺庙中安度一生了吗？

      方丈只当他是因为被刮破了头皮才哭的，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这位施主还请忍一忍，后面还要烧戒疤呢。”

      “三千烦恼丝，希望小施主入了空门之后便忘掉过去的一切痛苦，摒弃过去的一切恶习，了却尘世牵挂，一心一意在我佛门下修行！”

      那是他第一次听说“三千烦恼丝”这句话，过往他只听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

      当方丈拿起一根香准备在他头上烧戒疤时，站在一旁的师父终于开了口：“还是算了吧，他就别烧戒疤了，以后就做我的弟子吧！”

      方丈拿着香的手抖了抖，一丝烧尽的香灰飘飘洒洒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方丈笑着看了看师父，然后躬身说道：“也好。”

      起身随后又道：“他既然入你师门，便随你，法号前一字取为寂，后一字便由你决定吧！只是你可别教坏了这好孩子。”

      语气间意味深长。

      然后他便领着衣服，跟着师父，做了整个北灵寺中第二个头上没有戒疤的和尚！

      时间飞逝，一晃便是三年过去了。他也挑了三年的水了。

      寂照背着背上瘦削的智永，只感觉背上仿若是一筐干柴一样，虽说有些重量，却还是太过瘦弱了。

      “也难怪你挑不了水，你怕是比那两桶水还轻吧！”看背上的小和尚细细的说了声“谢谢”，寂照微笑着说道。

      “来到这里，一天到晚吃不饱，也没有肉吃。”背上的智永有些愤恨的说道，随即又道：

      “师兄你放我下来吧，我恢复了一点气力，能够自己走的。”

      随后寂照便将智永放下，一起往山上走去。边走边聊，原来智永的故乡突发瘟疫，很多人都死了，他的家人也全部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于是便千里迢迢来到了最近的北灵寺，剃度出家，但求安稳。

      很快智永小和尚们住的清净院便到了。推开房门，突然智永转身双眼充满歉意地看着寂照道：

      “师兄，我听说苦修时如若有人帮了谁，那人便要受罚。有这个事吗？”

      “哦，这个啊，有是有，不过这对我来说没什么，你就好好休息吧，对了，我和寂冷大师住在山河院里，晚上如果没吃饱可以来找我。”说罢，寂照笑着朝智永眨了眨眼。

      刚入门时，师父寂冷便告诉他做人要为善，今日出手相助便是因为师父平日里所教他的。

      看到智永进了房间，寂照摇了摇光溜溜的头，唉声叹了口气，如同一个老人般仰天长叹：“又有的忙活了。”

      等他下到山下，果不其然便远远看到湛容大师的贴身弟子湛音在他的水桶处等着他。

      湛音看到满头大汗的寂照，仰着头不屑地道：“听说又有人做了好事，师傅叫我过来监督那个做好事的人，学习学习。”

      寂照也不说话，越过湛音将扁担和水桶挑在肩上，便往远处的清水池走去。

      看到寂照连话都懒得和自己说，湛音稚嫩的小脸上不禁露出怒容，对着寂照的背影破口大骂：“装什么装，和你师傅一个德行，都是个花和尚！”

      寂照也不恼，兀自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脚步一蹦一跳的远离湛音的视线。

      他嘴上哼着的小曲是上个月师父云游回来教他的，听师父说，这是京都烟花阁里最时兴的小曲。